本文参与简书官方活动:「愚你同乐」愚人节狂欢主题征文。
1.
弟弟死了。
因为踩扁了两只小银鱼,下了地狱。
我们去凭吊时,黑白无常一左一右夹着他,小霸王在中间蔫蔫的。
母亲心软,求问有没有能救弟弟的办法。
白无常翻着簿子,说弟弟曾经放生过一条蚯蚓,如果能找到那只蚯蚓,用它填满小银鱼的肚子,银鱼复活,弟弟便可得到饶恕。
于是我们叫来了众多好友亲朋,庞大的搜寻队心急火燎,翻遍每一块石头每一丛草,每抓到一只都要问问对方是不是那只被弟弟放生的。毕竟复活是有时限的——只在今天。
后来,父亲的一位朋友,因为钓鱼经验丰富,认出了那只想抵赖的蚯蚓。弟弟得救了!大家的欢呼响彻山头。
2.
就在我认为我们要去喂银鱼的时候,父亲和他的朋友们突然叫嚷肚饿。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些二百来斤的瘫软汉子:开玩笑吗?
这个节点,突然一步都走不动了?
父亲母亲也像感染上什么要命的传染病一般,连呼肚子饿,对我“先复活弟弟”的要求充耳不闻。
无奈之下,一众人转移进了先前在山间发现的破落宫殿,说是宫殿不过是因为吊顶很高,高到你看一眼就忘了到底是室内还是露天。
但一定是室内,因为古希腊风格的立柱大多只剩断臂一样的根部,断肢横七竖八地散落在被撬走大半地砖的土地上,坑坑洼洼的风化面上积满了灰。
3.
“这一定是自助餐馆的新风格,”长辈们满意地说道——他们最初的疑惑不解随着硬皮烫金菜单的出现烟消云散。
衣着光鲜的侍者像中病毒的系统,不断自我复制,从残破宫殿的各个角落涌出。原先因缺少墙而透风荡灰的宫殿,很快因为站满了一模一样的侍者而拥挤温暖起来。就连他们托着的银盘,都因为缺乏空间而“叮铃铛啷”地碰撞着。
“多么开心啊!”长辈们毫无疑心地畅饮递到手边的起泡酒,不断要求加菜。落满灰的长餐桌上垒起百八十道红肉白肉,个个吃得红光满面。
我无心饮食,注意到角落坏了几个键的旧钢琴结了蛛网,却好似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自顾自弹奏起来,看着起伏的黑白键,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挤到父亲身边,他已经喝醉了,大大的圆脸红得晶莹剔透,像一颗随时都会炸开的西红柿。
但他还认识我,通红的双目紧闭,说蚯蚓都找到了,救人的事随时可做,不急这一时。
看着天色渐晚,我再也无法忍耐,偷偷从箱子里拿出装蚯蚓的小玻璃瓶,溜出了诡异的宴会。
4.
太阳即将落山,就着最后几分钟的霞光,我想把蚯蚓塞进小银鱼的肚子里。
可死去的小银鱼不会吃蚯蚓。
死去的小银鱼也不接受被人划开肚子。
被弟弟踩扁的鱼在我手心闪着冷冷的银光,我闻到鱼的腥气,急得哭出来。
终于,我哭着将蚯蚓剁成肉泥,把还在蠕动的肉泥喂给瞪着眼睛的小银鱼。
一口一口,小鱼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我喜出望外,止住了泪水更努力地喂小鱼,很快两只小鱼都活了过来,在我手中跳动。
我想向父母宣告这一成功,抬起头却发现,刚才还饮酒作乐的人群面色苍白地在我前方不远处站成排。
5.
“怎么了?”
我努力压下心中腾起的不安,朝他们晃晃手中的小鱼。
可是我的手…每晃动一下都变得更透明,最后小鱼从手中漏了出去,钻进泥土不见了。
母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弟弟站在他们的最前面,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哦是了,他在学父亲。
黑白无常一左一右地夹着我,他们的身体凉凉的。
刚才的小鱼都被捂热了,他们是不是也可以?我漫无边际地想着。
我木木地听他们解释为什么该由我来下地狱,可是,我也做过好事吧,我无力地辩解着。
黑无常翻了翻簿子,“没有”,他斩钉截铁地说。
“一件…都没有吗?”我连说话的力气都快失去了。
家人们别过脸去不看我。
6.
我被黑白无常带走了。
“别担心,”白无常说,“其实我也觉得你挺冤的。”
我看着他红红的长舌头,觉得他比我的亲人们还富有同情心。
“也许她可以应聘我们的助手呢。”
“可是我们的队形…”
“黑白之间有个灰色不是很合理?我一直觉得只有黑白太绝对、太二元对立了。”
“可是我们是生死的摆渡人,黑白本身就体现了一种中间态,没想到你连这个都不懂。”
“不是不懂,关键是有个妹子很不错嘛…”
他们早就放开了拉着我的手,叉着腰争辩着。
脸上的眼泪早就干了,风吹过刮得生疼。我呆愣愣地看着面前拌嘴的俩人,忍不住问道:“那个…这是什么愚人节玩笑吗?”
白无常吐了吐舌头,扭着腰走过来挽上我的手:“不是哦亲爱的,你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