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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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帆突然发现,她得了一种怪病。

三年前来帝都的时候,每天,伴随着闹钟的声响开始,拉开窗帘,洗漱出门,接受着阳光的爱抚,路过院子里遛狗的大妈大姐,走到公交车站,等车,上班,打卡。一天八小时不间断的电话、邮件、会议、胶片,下班,打卡,走人。

业余时间,晓帆没事儿就看看微信公众推送,逛逛微博。每次看完“努力”、“梦想”、“稳定”等词语的文章,晓帆都精神抖擞,充满干劲。工作上压力太大,或者犯错被领导骂,晓帆总会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看文。只有在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晓帆才觉得自己是存在的,自己有更重要的价值。看完不同主题的文,晓帆重拾信心,为了自己的梦想清单,继续奋斗。

就这样,一年,两年,直到现在,文章晓帆看了千百篇。坚信圈内盛行的“剩女都是优质女”的晓帆,排斥甚至有些鄙视相亲,对身边的同事也毫无好感,周末又闭门不出看剧,单身至今。晓帆自己倒是自在。

不知从哪一天起,晓帆会不定期地心跳加速、心悸、出虚汗,而且频率越来越高。医院诊断并无明确原因。然而,每每看到熟悉字眼的文章,晓帆的身体会自动地进入平和期。晓帆特别感谢这些文章和作者:是你们拯救了我的生命。

晓帆不正常反应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由原来的一个月几次到之后的一天数次。公司老板担心晓帆随时会晕倒,便告知晓帆可以在家办公,或者请假修养。晓帆却不乐意:“无数个作者文里说了,优秀的人比我还努力,我怎么能休息?”“梦想的路上总要经历挫折,我这点都不算什么。”老板见晓帆真挚执着的眼神,没有再坚持。

新年即将到来,晓帆负责准备部门的新年礼物。礼品运送至公司的电梯里,晓帆拎着两大袋贺卡和礼品,正在慢慢品味着刚刚路上看到的一篇文章,突然两腿一软,差点倒下,多亏身边一位男生帮忙扶住。晓帆连声感谢,抬头,是个阳光清爽的大男生,脖子上戴着与晓帆相同样式的工卡,姓名:阿正。

阿正见晓帆神情有些恍惚,便直接拎过晓帆手里的礼品,帮忙送到了办公区。为了表示感谢,晓帆请阿正喝咖啡。两人就这么认识了。看着可爱的晓帆,阿正满眼的宠溺之情。聊起爱好,晓帆说喜欢阅读看文章。阿正很是惊喜:“呀,我喜欢写文章。”说着,便将自己的微信公众号推荐给了晓帆。点开一看,文章正是晓帆喜欢的类型。“这可是一直在拯救我生命的人”,晓帆既感激,又崇拜。

和阿正的约会很开心,然而,慢慢熟悉之后,晓帆发现,真实的阿正令她感到陌生:阿正的文字都是如何努力、如何坚持、如何行动,然而,他自己早早定制的健身计划,一周都没坚持过;手机里的他,满满正能量,温暖向上;然而,生活中,阿正和晓帆聊天最多的就是吐槽:自己的工作如何无聊,领导如何无能又变态,想要跳槽却又下不了狠心......

晓帆越去看那些曾经激励过自己的文章,越是无法接受:是这样的普通人写出了这些文字。终于,忍受不了,说了再见。

心跳加速等不正常的情况还是会偶尔发作,晓帆盯着手机里无数个公众号,然后,自己学着开通了。想象自己是成功人士,晓帆开始写文。由读者变换到作者,晓帆惊喜地发现,那些熟悉的文字,自己信手拈来。

在没有任何人关注的地方,晓帆写了一篇又一篇。神奇的是,看到自己的文章,晓帆身体不正常的反应发作频率越来越低。这里成为了晓帆一个人的秘密花园,什么事情晓帆都要写在里面。周边的同事很是诧异:原来活泼可爱的姑娘,怎么变得如此寡言孤僻了呢,每天感觉都是游离状态,是不是之前的疾病更严重了。

晓帆的不正常表现被同事反映到了公司领导,然后叫来了父母,去了医院。最后诊断:精神分裂症。

自认为痊愈的晓帆,再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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