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没有哲学?

黑格尔认为中国没有哲学:

我们看到孔子和他的弟子们的谈话,里面所讲的是一种常识道德,这种常识道德我们在哪里都找得到,在哪一个民族里都找得到,可能还要好些,这是毫无出色之点的东西。孔子只是一个实际的世间智者,在他那里思辨的哲学是一点也没有的——只有一些善良的、老练的、道德的教训,从里面我们不能获得什么特殊的东西。 ——黑格尔:《哲学讲演录》

钱钟书在《围城》调侃:

中国从来没有过哲学家,只有哲学家学家。——钱钟书《围城》

金岳霖在冯友兰《中国哲学史》的审查报告中道:

如果一种思想的实质与形式都异于普遍哲学,那种思想是否是一种哲学,颇是一个问题……‘中国哲学’这名称,就有这个困难问题。——金岳霖

傅斯年直言:“中国哲学根本不算是哲学”。蔡元培、胡适、唐君毅等等学者都认为“哲学”之概念不适用于中国。

陈寅恪先生曾经指出:

中国之哲学美术,远不如希腊,不特科学为逊泰西也。中国古人,素擅长政治及实践伦理学,与罗马人最相似。其言道德,惟重实用,不究虚理。其长处短处均在此。

哲学这个概念源自于古希腊。前文《诸子百家闪耀时,亚里士多德做了什么》已经提到,古代希腊的哲学概念涉及内容非常广泛。

从一门学问的角度来说,哲学这个概念包括两层含义:

  1. 研究方法:基于实际经验总结、理性思辨、基于形式逻辑推理的思想方法。而且理论要体系化,以基础观点导出其他一系列观点。
  2. 研究内容:涵盖广泛,形而上学、自然哲学都属于哲学的研究范围。

学者们认为中国古代没有哲学,是因为中国古代哲学这两方面都不符合。

研究内容上,中国古代哲学主要关注政治伦理,对自然哲学、形而上学涉及很少,只有少数思想家的思想沾了点边。而自然哲学、形而上学,是西方哲学家们重点讨论的领域。牛顿划时代的著作标题就是《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在他那个年代,他认为他是在讨论哲学问题的。笛卡尔、黑格尔、康德等众多哲学家都重点讨论了形而上学的问题。

研究方法上,没有类似三段论的形式逻辑,喜欢直接下结论,少论证,喜欢用类比。

比如和亚里士多德同时代的孟子,说: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喜欢排比和类比,文章读起来气势磅礴。但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应该舍生而取义?而且舍鱼而取熊掌,和舍生而取义没啥相关性,没有逻辑关系。

认为中国古代有哲学的学者看法呢,是认为中国古代思想内容是哲学讨论的内容。

道家的思想涉及到了形而上学、名家/墨家涉及到了逻辑方法论。儒家的政治伦理学本身就是哲学讨论的内容,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都讨论了政治、伦理的内容。

中国古代有没有哲学依然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解决这个问题关键在于,如何理解哲学。严格按照古希腊哲学的标杆比较,中国古代没有哲学。如果只考虑哲学研究的内容和思想价值,那么中国古代是有“哲学”的。

从社会和历史意义来说,现在继续讨论中国古代有没有哲学没有什么意义。

从中国古代思想和西方古代思想比较的角度来说,中国古代没有产生科学、没有产生形式逻辑方法是学者们的共识。由于现代科学的产生是中国落后于西方的关键原因。

从历史和社会意义来说,更有意义的问题是:

  1. 古希腊的基于理性的哲学思想是如何产生的。因为整个全球人类文明史只有希腊产生了它,有借鉴意义。
  2. 什么原因导致中国没有产生现代科学思想。中国古代思想对科学思想产生有没有负面影响?对现代社会有没有影响,为什么教育普及这么多年了,到现在有科学素养的人群占比还那么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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