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过后的第二天,我起床站在卧室书架旁,把不知道拿在手里多久的《篮球飞人》最终卷放回原处,思绪也从儿时返回了现实。
事已至此,我只能强迫自己不再想起Meteor。
自此,对上海最后的挂念也没了,我突然很想回英国。
从未想过会思念那个曾经被我无数次抱怨、憎恨的地方,这一刻,我竟后知后觉英国也有好的一面:
那边至少清净,周围没有人在乎我,至少可以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有爸妈的管束,不用理会在上海才会有的很多生活琐事。
在那边,即使感到孤寂、失落,也可以让自己持续沉浸在情绪里,直到自然消退,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在家人面前苦苦掩饰。
在家里落寞地过了几天,我想到周杰伦应该出新专辑了,这让我有了一点出门的动力,于是趁着一个大晴天,我骑车去了出国前经常去的曲阳那边几个音像店。
在骑车的过程中,我发现大街小巷都在放周杰伦的歌,音像店自不必说,服装店、文具店、小饭店等等,几乎所有能放音乐的地方都在放,这果然印证了我听到《可爱女人》时的判断:他一定会红,而且是大红特红,远超王力宏、陶喆、乃至四大天王。
我走进一家放着疑似周杰伦新歌的音像店,买到了他新专辑《八度空间》,封面是一张周杰伦的半脸加X光骷髅头的半脸,依然有个性。
回到家,兴奋地听新专辑,照例是几首悲歌配上一首中国风和几首快节奏,果然还是每一首都好听。
“为什么这样子你拉着我说你有些犹豫
怎么这样子雨还没停你就撑伞要走
已经习惯不去阻止你过好一阵子你就会回来
印象中的爱情好像顶不住那时间”
《半岛铁盒》中的歌词句句刺痛我心。
《分裂》中的“考不上的好学校,可以不微笑就走”让我感慨万千,是周杰伦说给他摩托车上的女生听的。我没有女生也没有摩托车,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名落孙山,希望我可以这样坦然地安慰自己。
《回到过去》,看歌名就知道又是一首共鸣之歌。
这一夜,无限循环。
圣诞假过了一大半的时候,想到回英国后,数学的两个单元(Module)马上要考试,成绩计入考大学的总分,我不得不拿出带回来的教科书和另外问学校买的复习材料。
这英国复习材料的功能类似国内的《一课一练》,书名就叫《Revise》,是在R学校唯一能买到的复习书,彩色的,印刷得和教科书一样得精美,用起来不似粗糙的《一课一练》那么压抑。
记得除了《一课一练》,出国前每天都要做形形色色的复习书。最讽刺的是,韩寒出名以后,他读过的、原本并非名校的松江二中也出了一本,老师发给我的时候,我心想连这样的烂学校都乘机来蹂躏我们,在心里骂了好一阵娘后,只好被迫做起里面的试题到深夜。
之前我担心地问过英国老师就做这一本是否够,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此刻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拿着这一本书在上海家里卧室的、很久没干过正事的书桌上复习起来。
于是,在上海家中,我拿着英国版的“一课一练”复习起来,画面好不违和……
这之后过了几天,我才知道,就在我回国前不久,家里人大吵了一架,起因是家庭矛盾,直接冲突双方是爸爸和舅舅。
回想到接机时家人们略显异样的神情,这也许就是妈妈掉眼泪的原因之一。原来我天生的敏感还是发挥了作用,在表面的温情下察觉到了些许不和谐。
当得知实情后,我情愿我的直觉是错的。但转念一想,纵使有矛盾,他们却为了迎接我而暂时摒弃前嫌,强颜欢笑……
这份简单的亲情,令我感动不已。
临走前的家庭聚会,身为工薪阶层、非常节俭的舅妈送了几大包猪肉脯、牛肉干和鸭胗肝,大妈妈、外婆和外公给了红包,拿着这些意外的礼物,我的眼睛湿润了,但是我再次对自己说,还不能掉眼泪,没有资格。
亲戚们走后,爸爸又开始帮我打包,我享受着久违的服务。这次我偷偷捎上了游戏《三国志Ⅷ》,又望了一眼卧室电视柜,很想带PS,但不敢提。
第二天早晨,爸爸开车,我坐副驾驶,妈妈坐后排,又是一个大阴天。
抬头看着浦东机场从蓝色天花板冲出的一根根白色长柱,我意识到我是真的要回英国了。
和爸妈道别,一一拥抱后,背着黄色登山包,转身过关,依然没回头。
坐在维珍航班的红色座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乘客和机务人员,阴郁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但仍不像七个月前初生牛犊般轻松。
一个英国男空姐,那时候不知道是叫空少,长得特别帅,声音特别嗲,我心想也许是gay?那时对这个群体还很陌生。
早早在网上选好了靠旁边的二人座位中靠窗的位子,盯着旁边的空位,又开始期待是位美女,结果又是失望,来了个大妈。
我只好转过头去,听歌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