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快到期前,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一手房东突然从城市的最偏远的港口新区来了。既然他要看看她,那就让他看看。
说起来也奇怪得很,无论木苏苏怎么做,她坚信自己无蓄意扰民行为,无损公德,无危害当地社会,但是鱼水交欢,喜欢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觊觎他人的,在这座城市还真不少啊。这样,完全不难理解当年未出走香港的黄金荣,为什么会沦落到扫大街。
你认为木苏苏偏激吗?她可以给您举两个例子,就发生在很简单的乘车行为。
还在高尚住宅小区群租时,有一次在正门乘坐公交车,车子应是始发不久,到站时,还有不少空座。自然,蜂抢是少不了的,待到木苏苏站上去,但察有中年妇女不满之色溢于言表,嘴里喋喋不休,眼睛象刮骨疗毒那样在后面几排满座上横来扫去。为什么?她没有抢到位子,那么她就认为这些座客都亏欠了她呢。
另有一次更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去丝城普通列车返回。那时并不是次次临时都能买到动车组的票,而且普通列车统一出的是站票。随行的不少江城市民,有一对夫妇许然在此处淘到一个艺术品大件,在候车室,这一群萍聚的人就彼此会意。待到上了车,是的,车厢内不少空位,一个阿姨伸手占住身边的空位,对着问询的人答道,“这里有人。”她甚至还掉转头去看那对已落座的夫妇,“有位子坐吗?”
那对夫妇就护着眼前坐落在地板上的,高大的艺术品,点头示意,表示自己已入座。
阿姨朝远处扬着手,“快点,快点,这里有位子。”木苏苏顺着她的手望去,原来有其他市民落在后面,她此举是在招呼同乡,显示自己的善意——很显然,她们彼此之间还远远达不到初识的地步。
她就诧异着,默默在内心琢磨着这种行为伴随的独特的思维方式。
更令人大开眼界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提着行李的青年男子请另一位江城阿姨起身,“这是我的位子。”
木苏苏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而且她自己也亲身经历过不少次,不论是她,还是他人,如果在火车上,你的确没有座号票,一旦有乘客一路找寻座次,来到你跟前,请你起身,你的第一反应是,“不好意思。”道歉。
阿姨两腿一交叉,两手一怀抱,背一靠后座,“把你座票拿出来我看看。”
青年男子闻讯就很错愕,“票在我老婆那里。但是这两个位子都是我们的。”
“你拿不出票来,那我凭什么要给你让位子?”阿姨很固执。
“乘务员!你过来!”青年男子大吼,“你不起来,那就只有让乘务员来解决。”
他也许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儿,亦感极其震撼。
旁边一圈人就兴致盎然,看着这幕好戏要如何上演,又将如何收场。
乘务员就过来。
“她有资格查我的票吗?”青年男子大声问乘务员,“请您查她的票。”
“你不出示你的座票,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位子坐?”阿姨作强弩之末态势。
这时青年男子的爱人拿着两张座票到场了。
所有的人,就都沉默了!
长篇累牍,只是为了昭显:你以为你是谁呢,你真的并不代表真理。
在南方的夏天,一天洗三次澡对于木苏苏,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在江城的冬天,一天洗一次澡真够爽歪歪。生活习惯的迥异在特殊的环境下,的确会带来问题。
于是乎,因为一楼有人反映到管理处他家厨房最外侧的墙面,与邻居一墙之隔的墙面,出现了一大块水渍。管理处的人就上来勘察实况了。
“你家厕所情况怎么样?”他们问。
如果水渍是她这儿造成的,按合约,由甲方负责。既然被问到,木苏苏就坦陈这块水渍不是她这儿造成的。为什么?
洗手间夹在厨房与房间中间,而楼下的水渍出现在厨房的另一面墙,而非毗邻洗手间的这面窄墙。这面窄墙才是厨房水池下水道的经由之路。窄体墙和侧面墙之间,还有一扇通往小小内阳台的门。
管理处就恍然大悟,折转身去拍邻居的门勘察。
最后怎么样,木苏苏就不管了,因为她已经决意要离开这片拆迁房,重新回到高层建筑里去。
最后找到的是满堂红中介。这是木苏苏遇到的最有职业建树的一个中介。无论入住,还是结算,小伙子礼貌有加,完成得滴水不漏,一切跟着合约条款走。
此前,木苏苏因为住处网络不太好,就直接去网吧疯狂刷房子。刷到一间认为合适的,还是某中介放出来的,也顾不上要付中介费,病急乱投医。
这是一个胖胖的小伙儿,也许并没有做多久,但是言谈与举手投足间倒有几分老掮客的样子。
“木小姐,对方是某银行外派这边的,房子是公司租的两套间。所以他对租客的要求很高,必须是女的。”他介绍道。在生意没做成前,任何尝试,除去跑跑腿的体力损耗,其余并不会损失什么。
“哦。”竟然是个男的放租,还是公司租的补贴房。木苏苏活泛地寻思着。
到了租赁地,一应俱全,是个无分割,装修、配套设施中等的正经地儿,来到厨房,一个没有油渍的炒菜锅,和一个明黄色的双耳锅座落在燃气双灶上,木苏苏表示满意,这位外强中干的银行中层,还是高管?递给她一张名片,表示考虑考虑。
归途,木苏苏捏着名片,扫了一眼,头衔看起来还真是位年青有为的金融才俊的样子。
“木小姐,他觉得不符合他的要求。”小伙儿随后是这么答复她的,直接明确画叉叉。
真是一次有些奇特感觉的选房经历。倒象女方腆着脸色上门求包养。妙就妙在中介完全可以说“他觉得不太合适”,但是不符合要求,那是些什么要求呢,为什么不给中介最开始一一述明,免得耽误大家的时间。
同样的事情很明显每天都在心照不宣地上演,无非木苏苏孤陋寡闻,不解风情罢了。
所以,木苏苏由此对满堂红的印象就有些深刻。
新住处属于高档住宅区的一支潜力股。当然它并不临近地铁,反而还有个几百米远。只是不远处有几间盛大规模的科技集团公司,另两位租客正出自那里。
用的是局域网。网络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防火墙响个不停。
“祁壮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说是不是因为局域网的原因呢?”木苏苏有时抱怨道。同时以她过去数年的经验,某些人士出于职业习惯,不偷窥你的通讯网络设备一眼都不太符合他们的身份。
这些技术并不是祁壮阔的专长。
“小木,你这个床垫是很好的。”某天,房东周姐有些爱惜地和她说,
“洗手台的水要及时擦干。”她又叮嘱道。
木苏苏就答应着。
这个小区离成熟住宅小区尚有距离,但是房子够宽敞,房东和求学的孩子自己住在客厅。她这间房原本是书房,朝北,没有阳光。另一间主人房是一个快奔四的男子租住,木苏苏和他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交集,哪怕一句话。有时候他倒是帮忙辅导房东小男孩的功课,讲解数学题。或者说,没有什么额外的特殊,年轻时,木苏苏就饱受网络上那些三流黑客的恶作剧,第一眼瞧见他,她就条件反射一般穿上一身胄甲。
技术男,因为技术能力出众的原因,表现出来的那个严肃劲儿,太好被人捕捉到,而产生距离感。
当然您在此也可以理解为这是木苏苏愚蠢的偏见。
当然您也可以首先自问自己是否清者自清,经得起时间的对您行为与道德的考验。
反正,木苏苏就是这样的精神洁癖,这样狭隘的认知了。
一间侧卧入住一个年轻的个子高高的女生。女生才毕业一两年,之前分去南方某座过气的沿海城市,现在回到离家乡不过几百里地的国际大都市。因了这层故知,有时候路遇,两个人反而同行一路,聊起那座城市的故闻。说到故闻,也是当年极其出名的走私故闻,间或造成了那座城市的衰退的故闻,小女孩反而一脸惊讶的样子,仿佛防火、防盗、防贼。
隔行如隔山。
防火、防盗、防贼,这种思维太容易上演在城市的每一处角落,每一天。这里倒不是专指有火,有盗贼。木苏苏第二次找房子时,一隅高层小区,几个外乡男孩子,一眼看去是农村的孩子,低头畏首,结伴出来,其实并不是城市人眼里的那种低头畏首,而是乎乡村里人烟稀少的行走习惯与生活习惯使然,不看着土地,难不成看着海市蜃楼?
“卧槽,他们看着我们,每天都象防贼一样。”男孩子无奈的声音犹存耳边。
木苏苏在此回味这件事情,仅仅是个人认为城市的文化长期熏陶出一种自我陶醉的优越感,的确文明程度的广度和深度都出类拔萃,但是这种文明是否很大程度也是建立在优越感之上呢,仅仅是因为在江城,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江城,所以隐忍是涵养的表达,而非发自内心的尊重呢?
你爱他,就送他去纽约;你恨他,就送他去纽约。数百年的洋派文化的融合,创造了更多的杠杆放大机会,机会从来不片面存在,随同日月阴阳明暗,万物生。
“海纳百川,兼容并蓄”体现在哪里?
发财就好了,投机主义万岁。
木苏苏明确行文公开表达过,这是一座重视靠山、人脉关系的城市。但如果你现在要她再思量,她还会加上“井底之蛙”四个字。
“我没有靠山。”
该来的总是要来。
某日朱老板过来问,“要不你去卖衣服?我有个朋友在附近商场里有个服装档口。”
木苏苏就婉言谢绝了。
当时并不是因为对卖衣服有什么不上档次的想法。这几年经历过的事情也够狗血了吧,再傻的人都能够感觉到隐约的不合常规。明天会怎么样呢?不知道。更何况,朱老板曾经是体制,某种程度承受很多民众非议的体制中人,他们仅仅是一种合约关联。
也许他是好意的。甚至此后,他也一脸茫然,“苏苏,我原本是想帮你的啊。”
他的夫人,木苏苏的嫂子都曾经背地里称赞过保养得很好。卖领带的大哥布展时,她还主动提出过要不要帮忙,因为有亲戚从事艺术工作。
人之本能,自我保护是应激式反应。倘若要求董存瑞炸碉堡的舍我其谁精神,这就是一项长期的,生动的工作了。
人与人之间,是否能够深思自己能否足够包容,可以做到宽容。不要求一定善良,但至少歹毒的念头在还没萌芽时就得掐死腹中对吧?
木苏苏来得最早,当然租赁价格最便宜。
于是乎,展柜这边这四个人就怀着自己的理解,忿忿不平围坐一圈,扎堆聊天。“不要相信他。看那个女的还吸烟,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有人这么劝说道。他说的是那个来帮忙的年青女子。
“这边的这些人啊,难怪会发生某佳事件。”
“就是,就是。”
一众人就陷入那个知名的,有头有尾的,悲剧的剧情中去,义愤填膺,也许还因为情绪激昂,回味着自己一路的酸甜苦辣,肾上腺素分泌旺盛而产生共鸣,吐露出并不太合时宜,仅仅是激动而致的话。
这时,破天荒地,所有的展柜,突然陷入一片昏暗。停电了⋯⋯
以致不久以后,木苏苏和人描述这件事情时,情绪使然,在场的四个人仅仅出于本能,将满腹囤积已久的脏水泼出去,她认为停电的发生是蓄意而为之的。
那么,他们这几个人之间,一定出现了无间道。对于此点,她深信不疑。
第二天,就看见领带大哥脸涨红得象猪肝,穿着夹克从地下通道的另个方向走来,经过木苏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跳舞的小男孩,倒还是乐呵乐呵,少年不识愁。
眼镜男,仍然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刻意的变化。
第三天,也许是第四天,第五天,某一天,领带大哥那儿突然来了个大客户,一个国外的老头儿,伸手要了一大摞领带,领带大哥一下脸笑开了花。财源滚滚来了,你挡都挡不住。取之有道用之有度,并没有人和钱财不开心,否则那不是神经病么。
也许这时起,就能很明显地留意到朱老板夫妇俩人,比从前作息更有规律了,俩人一起来开档,一起回去。
无间道是谁呢?屁民即便沦落到路遇以瞪眼睛示意的那一天,也不意味着他们并不是从来都没有掌握过真理。
大音希声,大象希行,大隐于市,高手一定在民间。
因为这些事情的发生,说没有心理的投射是不可能的。这时木苏苏就开始留意但凡出行,周遭的安全了,并且怀疑电话是否存在被监听的风险呢?那时并没有出台可以“随意”监听的法律法规。
甚至乎,当她迈上楼梯,去广场上面沐浴着太阳,思考上一圈,都会不由自主地不怀好意于某个自下而上,尾随的清洁工的动机。
这片展柜是木苏苏随机出行,随机择定的,本身的随机性,从推理来讲,就应该确定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疑点起源的源头。
没有任何主体有资格、权力与公信力这么掩耳盗铃。
没有第三方主体是木苏苏的亲爹,木苏苏也决然不屑于成为第三方主体的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