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华丽绽放

按照凡间这个国度的习俗，新帝在登基即位的这天大婚，并册封皇后。一个闲散的王爷登基为皇帝，群臣中不乏想要塞人来后宫的，谁料平白无故空降一个皇后来，还是个仙女，所有准备好上疏的人全都偃旗息鼓了，默默地去另打主意了。

“仙女？仙女算哪根葱？仙女见了我家君上，那是得行万福礼的！”

“就是，仙女哪儿有我家君上地位高？”

“我们君上她是地君，地君！地界的君王！”

所以这场婚礼究竟是凡间的帝王娶皇后，还是地界的君王招驸马，双方的群臣是没能争出个结论来的，反而是婚礼的现场被人津津乐道。

凤冠霞帔披身，碧玺夜明珠做配，千程安静地执扇坐在镜前，二长老替她梳着头，一边念着吉祥话，用木梳将她的长发一梳到底。

“真好，君上！”二长老已经活很久了，看着三个殿下长大，又看着三个殿下奔赴战场，“老身活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送殿下出嫁，老身……老身高兴！”

望着镜中的二长老，这位老太太仿佛一直都是白发苍苍，从千程记事起，就将她宠着，如同她的奶奶一般。

千程也没想到，千年之后，二长老一如既往地在明华宫中主持事务，最后竟成为了为她出嫁送行的长辈。

“二长老，”她轻轻握着二长老爬满皱纹的手，强忍着眼泪，“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啊！我的长辈不多，你们七位长老对我都爱护有加，请和我一起笑吧，好吗？”

“好，好，”二长老抹去眼泪，继续给她梳着头，“扬羽星君是个好孩子，他都等了你一千多年了，他会好好珍惜你的。”

推门走出去，紫烟和苍炎分列在两边，千程微微一愣，问：“你们这是……”

“小师妹出嫁，我们来送亲啊！”苍炎笑道。

“你们难道不应该去帮扬羽迎亲？”

“人家要亲自来接亲，哪儿需要我们在前头迎亲啊！”

苍炎继续说笑着，再看立在左边的紫烟，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却笑着挥了挥手，鲜花立即铺满了整条大道，就连空中都不停飘着花瓣，最后再看千程手中的的团扇也开出了鲜花，衬托着她的笑脸更加娇媚柔美。

“三千世界的鲜花，今天都为你一个人而绽放，”紫烟的手中捻着一朵千程最爱的曼珠沙华，“祝你们幸福！”

“谢谢！谢谢你们！”

千程笑着，激动地眼泪都快淌出来了，二长老赶紧拉着她，小心地用绢子帮她擦着眼角的泪，提醒道：“君上，大喜之日可千万不能哭啊，哭了可不吉利！”

踏着鲜花大道，迎着花瓣雨，千程挽着二长老的手走出了明华宫，鲜花团扇半掩着她的满面笑容，含羞带笑地望着立在门口一袭红袍的扬羽。

在伽罗看来，这大概是他认识扬羽以来穿得最华丽的一身衣服了，他就站在扬羽的身旁，注视着这个徒弟，经历了一千多年风雨和疾苦，看着他脸上阳光般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微笑，终于，他熬过了这些苦难，和他的心上人修成正果了。

他轻拍着徒弟的后背，对他轻声说道：“去吧。”

扬羽向师父鞠躬点头，走上前去，牵过了一身红妆的千程，四目相对，盈盈含笑，一起走向了花车。

花车是地界备的，或者说，是小妖王柏梦瑾备的，这一趟他也随着他的母亲蓝莲姬一起，作为臣子来送亲。千程和扬羽踏着鲜花走过时，他不忘挥了挥手，淘气地笑了笑。

花车沿着鲜花大道，缓缓驶向三途河瀑布，沿着那瀑布，鲜花大道缓缓上升，一直到了心湖，到了凡间。

花车在地界百官的簇拥下，缓缓驶入了凡间，驶向了皇宫，扬羽牵着千程下了车，一步步踏上了台阶，走上了帝王的宝座。

说什么闲散的王爷，到头来他却成了这凡间的帝王，他看看站在身旁的千程，更加握紧了她的手，这是属于他们的日子。

自从扬羽的身份变化之后，他变得忙了许多，上朝、处理朝中的各种事务，各方势力都往后宫里塞了妃嫔进来，千程懒得搭理这些女人们，那自然就得扬羽来搭理了。     

“你倒是吃个醋给大家看看啊，”傍晚时分，扬羽在千程宫里用晚膳，一边吃着一边说，“来一个你点头，再来一个你又点头，要再来十个八个的，你还点头啊？”

“要不然呢？”千程小口喝着汤，这次不再是竹荪汤，这次她换了只肥鸡来炖蘑菇，一揭开砂锅的锅盖，香气四溢，她不禁自我陶醉来了凡间之后，煲汤的手艺越来越高了，“他们要送，就让他们送呗，反正你这皇宫这么大，多养几个姑娘而已，你又不是养不起。我正闲得慌，需要有人陪呢。”

“我是说，他们送了那么多大小姐来，你就不能表现得……有些吃醋的感觉来？”扬羽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鸡汤，闻了闻，“嗯，真香。”

“和这些小姑娘相比，我吃什么醋啊？”千程托着下巴侧着脸，看着扬羽一小勺一小勺地喝汤，“我是地君，她们争得过我吗？她们怕我都来不及！”

正说着，扬羽的手指头轻轻在她额头上一弹，笑道，“也对，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凡间的生活同样也很平静，千程不定时地会地界明华宫去走走看看，安排好各种事宜之后，便又回来了。地界里的珠宝，好玩儿的小玩意儿，她也时常会带些回来，送给后宫的妃嫔们，甚至还将自己的一窝猫给带了回来，满皇宫乱窜。不过，有地君在，猫儿们倒也不敢造次，除了乱窜以外，也没干别的事儿，更多是变成一个个漂亮的小丫鬟，跟在自家君上背后伺候着。

一晃三年过去了，太后时常宣了各个宫的妃嫔去聊天，聊天内容不得而知，偶尔太后也会来千程宫里坐坐，不过，也就拉拉家常罢了，对这个皇后，太后向来不敢说什么。千程知道太后在急什么，不过，有些事儿真急不来。

“看来我得经常回地界去转转，才好给你的妃嫔们留机会啊！”清晨时分，千程给扬羽梳着头，笑言道。

“你给她们的机会够多了，但这种事儿放在凡间那真得顺其自然，”扬羽笑着回答，“急是没有用的。”

“你看你的父王，”千程模仿了太后的语气说道，“后宫佳丽三千，子嗣也多；你再看看你，哎！”

话音未落，扬羽的折扇挥起来在她的额头上一敲，她赶紧躲开，没被打着，一边歪歪扭扭给扬羽盘着发髻，一边笑道，“我现在可不瞎了，你打不着我！”

扬羽的眼角一抖，缓缓放下了手，等着妻子给自己梳头。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一说起自己眼睛的问题，千程的疑问更多了，“当初师姐说，我的眼睛大概是被明皇的光刺瞎的，但后来怎么又好了？难道我的灵识被打碎了再拼回来，还能治好我这眼睛不成？”

“你说过，你的灵识最后是由星月给你修复的，对吧？”

千程点头。

“芊芊，这么多年来，你知道你自己遇到过多少先知灵识的宿主吗？”扬羽又问。

千程摇头，“我只知道我的两个兄弟是，柏司霆的妹妹是，蓝幽亭和星月是，而且，星月应该还保留了先知记忆，其他的，应该还有吧，只是我不记得罢了。”

“我的猜测是，”扬羽回答，“每一次你的灵识还原，都是先知用他的元神来帮你修复的，或许，星月在修复的同时，也就把你的眼睛治好了吧。”

“这样啊……”

千程一边说着，一边端了扬羽的皇冠，小心翼翼地帮他戴上，用簪子簪稳当，再扶了他起身来，帮他理了理衣领。“那我又有何德何能，值得先知来为我拼命？”

扬羽的脖子轻轻一歪，浅浅一笑，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一吻，“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呢？”

“好了，”千程摇了摇头，笑道，“你该去上朝了，我得梳妆好去向太后请安了。”

送走了扬羽，千程才安静在铜镜前坐了下来，黑牡丹端了桂花油蜂蜡进来，准备给她梳妆，茉莉则揣着几支发簪，左看看，右看看：“君上，这几只我又没看过。”

“嗨，有些妃嫔啊，想来巴结和讨好君上，不停地往咱们这儿塞首饰，”黑牡丹指了指另一个房间，“刚刚我去风信那儿给君上挑发油，她那儿堆了满满一屋子，还分门别类划了好几个区来放，一问，全是妃子们送来的。”

“那你怎么又选了桂花油啊？”茉莉嫌弃道。

“要不然呢？”

“选茉莉花油呗！”茉莉嬉皮笑脸道。

“去！”

看一大一小两只猫又打闹起来了，一旁躲躲闪闪怕被连累的风信摸这缝隙溜了过来，端了一盘子香粉，“君上，君上，贵妃送来的香粉，然后，她还想等着君上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呢！”

千程回头选了一盒栀子花香的香粉，然后招呼黑牡丹和茉莉别打了，赶紧梳头，两只猫这才没闹了，直奔过来干正事儿。

阳光映照在铜镜上，异常耀眼。

不仅仅是耀眼，而是刺眼。突然，黑牡丹梳头的手停下了，保持着梳头的姿势，一手拿着木梳，一手捏着一截头发，一动不动。

“既然来了，为何躲躲藏藏？”千程朗声说道，“而且，来找我也不应该是你来吧，琴昭上神。”

阳光之中，琴昭现了身，她和百年千年之前一样，从来不变，一袭神仙的白衣，中规中矩的束发，一根白玉簪。千程只见过她几次，知道她和师父的关系不一般。

“如果伽罗能来，我一定不来，”琴昭笑言道，“你的变化太大，除了他和扬羽能够从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你以外，我可没这本事。知道吗，今天我来，可整整找了你一个月。”

千程笑了，“人间一个月，对天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算的了什么？”

“伽罗为你们几个可操碎了心，你可不要辜负他。”琴昭接着说道，“这一次原本应该是他来传达天君旨意，可是……天君一怒把他罚到昆仑之巅去思过，时间还挺长，估计你这一时半会儿都见不着他了。”

千程心里一震，回头去，“出什么事了？”

在千程的记忆之中，师父伽罗是一个端庄雅正的上神，这距离上一次关禁闭才没过去多久，怎么又进去了？

“他公然顶撞天君，拒绝来传旨，甚至要求天君收回旨意。”

天君就和人间的皇帝一样，金口玉言，说出来的圣旨是不可能收回的。那么问题应该在天君的圣旨上，伽罗不愿意来传圣旨，是因为他认定圣旨对自己的徒弟不利，不希望千程接旨。

金光闪过，天君的圣旨已经出现在了琴昭的手中，她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在问，你接，还是不接？

千程将头发从黑牡丹的手中抽了出来，来到了琴昭的面前，整理好繁杂的衣裙，跪下，双手举过头顶：

“千程，以朱砂元君身份，接旨。”

琴昭也没有翻开圣旨，只是将圣旨放在了千程高举的双手中，轻声说道，“千程，我知道天君的任务对你而言很为难，但我们希望你可以办到，因为三界之内，也只有你能办到。”

千程缓缓翻开金黄色卷轴，里面的内容引入眼帘，她不禁苦笑，果然！

“天君居然指派我去找重生的龙筝？”她苦笑着摇摇头，起身，“天君他这是要判我的死刑吗？他可不要忘了，我虽称臣，但我身为地君是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

“不要激动，”琴昭摆摆手说道，“天君是在求你，因为只有你，才可以跨越三界毫无阻拦，所以你才是去寻找重生的龙筝最好的人选！”

“让我去三界之中，寻找天宫的执法者，然后呢？然后让她作为送我上路的刽子手，再一刀砍了我吗？”

琴昭并没有过多去回答千程的问题，天君的圣旨她已经送达，她也不需要多给地君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