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白是我的初中同学,在我的印象里她总是扎着一个马尾,头发长长的,瘦瘦小小,鼻头两侧有少许的雀斑,有着青春期小女生的青涩面容。初中那会儿女孩子懵懵懂懂开始在意自己的形象,可黎白总是戴着一副钢牙套,为此她总是很羞涩,很少在同学面前说话。我想很多同学早已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吧,但提起“龅牙”这个外号,大家并不陌生。
就要临近中考,机械的复习让学习异常的枯燥,课间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总会找点乐子。这天下课,那几个男生就一直瞎嚷嚷,一群人围着黎白,只见她惊慌失措的站在人群中任由那群男生随意推搡。男孩子故意做出夸张的动作,模仿黎白说话的样子,并露出一番鄙夷的样子。口中喊着“龅牙,龅牙,龅牙。”旁人哄堂大笑,黎白面颊通红,泪水一直在眼中打转。对于男生的这种恶作剧同学们早已司空见惯,大多数也只是围观,我也只是躲在人群中沉默。黎白奋力推开人群冲了出去,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冲出人群的那一刻她几近倒在地下,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可我,可我并没有勇敢的跨出那一步陪着她一起冲出去。很快上课铃声响起,大家也都回到了教室,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那节课黎白一直没有回来,她的位子空空的。老师问同学们黎白哪里去了,那几个男生心虚,抢着说黎白不舒服去了医务室,其他同学也都默不作声,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而我也再一次选择了沉默。我的心思早已不在课堂,老师讲的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一直望着那个座位,如鲠在喉。我听班里的女生撞见黎白朝卫生间的方向跑去了,于是下课铃刚打,我心急火燎的跑去,可卫生间并没有人。
那一天黎白一直没有回来,没过两天,课间休息的时候,一帮男生趴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挤破脑袋向里张望,我站在走廊,只看见一个大人匆忙的从老师的办公室走出来。后来大家都说黎白转学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提到过她。
还有两周就要中考,每每午休的时候,我都会呆呆的望着黎白的位置。我在想黎白独自躲在卫生间肯定很难过,她肯定很想有人过去,哪怕是静静地陪着她也好。想到她我会默默地落泪,望着她的座位发呆成了我的常态,我痛恨那群男生,却更加痛恨一再沉默的我。
虽然平日里与黎白的交流不多,大多数课间的时候,我总是戴着耳机听歌或者看书,总是默默地不怎么说话。回想起雨后的一天,我在楼下的花坛里望着飘落的樱花发呆,黎白刚好路过,冲我微微一笑,我一直记得这个女孩,记得这个淳朴善良的女孩。
中考过后,在班长的带领下,班里组织了一次聚会,我又听到了许多有关于黎白的事情。大家说中考的那段日子,黎白的父母正要打算去南方打工,本打算让黎白自己在家中,那时她的成绩还算不错,考上一个县里的考中不成问题。虽然家里不是很富裕,主要靠种地维持生计,但父母还是想听她的想法,尽量让她去读书,黎白自己也是很努力。可那天黎白上课期间突然回来,说自己不想念书了,任凭家人怎么问她,她也不说。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父母也只好听她的,因为在南方那边联系好了工作着急过去,也就没有继续追问黎白,没过几天就去学校给她办了退学手续,全家人搬去南方。原来,黎白并没有转学。听完,我再一次沉默了,时间仿佛静止,那个淳朴的笑容浮现在我的眼前,而我却已泪眼朦胧。
时至多年,看到网上很多的校园霸凌事件,我才意识到了当年那些男生对黎白所作所为并不是男孩子调皮简简单单的玩闹,是对黎白心灵的一种摧残。在新闻中看到很多孩子因为受不了这种慢性的折磨,会做出许多伤害自己的事情,或者心灵扭曲。还有很多人,曾经在自己的童年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霸凌,如今他们已经在不同的工作领域有了自己的小成绩,可还是会在无形中想起曾经那段阴暗的经历,让他们会在工作中感到自卑,不敢去追随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敢去拥有本该属于自己的的东西,因为她们太害怕别人冷漠的的眼光,以及被排挤的样子。初中的那段日子,正是我们青春期的开始,我们不再愿意和家人表明自己的心思,我们有了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也就是在中考那年,一部人注定和我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
校园霸凌事件就像是一颗隐形的炸弹,在受害者幼小的心灵中深深的埋着,隐隐作痛。同时也是一把无形的枷锁,每当失败时会让你会联想到成长中的种种不幸的经历,她会折磨你,甚至让你失去对生活的信心。
而造成黎白退学的原因,更多是因为我们的沉默,是我们的软弱造就了那些男孩子为所欲为。想到这里自己有种愧疚感,我恨自己,恨自己当初没有陪她跑出去,或许她也就没有这么无助。恨自己没有及时跟老师说出事情的真相,或许她不会退学。想到黎白我常常会眼睛里饱含泪水,还会默默的流泪。班里的很多同学都知道黎白长期受到那群无所事事的男生的欺辱,可并没有人去报告给老师,也并没有去上前阻止。虽然我们没有参与,但有时那些男生说到搞笑的时候,我们也会跟着笑一下。如果没有这件事情,我想她的人生或许是另一种样子吧。
黎白,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想要是你上了高中,也会和我们一样吧,继续去大学读书,经历四年迷茫又多姿多彩的大学时光。你可以在这四年间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你会发现大学里很多人不同于你的生活,再也没有人会因为你的长相而取笑你。你会遇到一些会拥护你的姐妹,遇到才学渊博的老师。在这段没有生活压力的日子里你不需要太早的进入社会,体会到生活的艰辛,这原本不该你这么早就去承受。如今我们才刚刚步入社会,而你早已在这个不算很友善的社会自己打磨了很多年,我们体会到的也只是你痛苦中的十分之一吧。每当我一个人坐着夜车赶回住处时,都会想起在另一个城市孤单的你。
黎白,你在哪里呢,我握着手机却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怎么对你说出这句迟来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