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暮霜二 邱淑贞今天请假
清冷的风钻进被窝,我下意识地裹紧棉被,然后蜷缩成一团。
手机铃声响起,修远温柔的男音轻声入耳,我睡眼惺忪,却并不觉得刺人。
“起床了吗?路蔓。”
五点十分,天还未亮,我们要在日出之前进入泰姬陵。
01
姐妹花攒了很久的钱,毕业旅行一锤定在泰国的时候,我大声抗议着要去印度,在一行人面面相觑之时,我与她们侃侃而谈,煽情至极。
“泰国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可是我们不会永远在一起,能一起同行才是最珍贵的,不是吗?”
她们大抵是看到了我的坚决,即使这样的自相矛盾,还是选择了迁就我,毕竟我是集众多宠爱于一身的老幺,还是寝室唯一的单身狗。
咦?这突如其来的心酸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加尔各答第一次了解到种姓制度,在看到城市的满目疮痍后进退维谷,但到了大吉岭之后,又开始没心没肺得说“再也不想走了”,这也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地方如此着迷。
印度的火车其实也没那么恐怖,至少......车顶上是没有乘客的。
起伏辗转之后,我们终于在大吉岭脚下见到了那些五颜六色的小房子,真的太!美!了!
一路疲劳与怨念也终究被热情和善的印度居民随风带走。
我们的旅店在山顶,走到半山坡上时,可以看到远处的喜马拉雅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实在壮美得惊心动魄。
尤其在夜间欣赏,万家灯火点缀在山脉之上,再远处便与星空连成一片,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仙境还是人间,我突然觉得,世间万般瑰丽都不过尔尔。
我们陆续走过菩提伽耶、瓦拉纳西、克久拉霍,见证了这个将色彩运用到极致的国家,目睹了荒凉、贫瘠、残缺,也惊叹于他的原始、真实、豪不掩藏的美感。
遗憾的是,姐妹花止步在了阿格拉,预算不多和男朋友催促的双重压力下,她们只得回国。
而我一路省吃俭用,泰姬陵又是难得的熟悉,我决定走下去,不管能走多远。
02
从旅馆出来,天空中依稀可以分辨出几颗零散的星星,清晨寒气很重,我将自己包裹得严实,跟着修远到了售票处,队伍已经排了很长一段,像一条长蛇。
泰姬陵坐落在印度旅游金三角之一的阿格拉,每天都有数不尽的游客前来,如若不是早起买票,白天必定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我用目光轻轻地擦拭着这座沉睡的陵墓,它在日升月落中呈现不同的面貌,灿烂的金色、耀眼的白色,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里,它又从灰黄、金黄逐渐变成粉红、暗红、淡青色。
三百多年的时间,泰姬陵的辉煌和气派丝毫未减,修远在我身侧始终扮演着向导的角色,我仿佛能从他的言谈举止中读出热爱和向往的味道。
之后我们去了阿格拉堡,囚禁沙贾汗的地方,我历史向来不是很好,庆幸有修远在身边,他绘声绘色地讲解沙贾汗作为一个君主,却因为爱情被后世铭记,有些荒诞,但荒诞之中又最为深情。
那天黄昏,我们坐在泰姬陵的背面,彼此没有说话,静静等待一场日落的降临,它庄重、肃穆,隔着悠悠岁月,我们好像置身于此,亲眼目睹着关于沙贾汗和泰姬的故事。
印度的水果摊貌似主打香蕉、木瓜、番石榴,偶尔也有苹果,但价格似乎有点不尽人意。修远拿起一把香蕉,我头摇得像拨浪鼓,拿起木瓜,我才重重地点头。
我没有告诉他,之前在印度的省吃俭用,完全是因为香蕉最为便宜,我把这辈子的香蕉都吃完了。
回到旅馆方才九点,我们一边感叹水果摊大叔切木瓜的技艺高超,一边心满意足地吃着块状的木瓜,吃到一半,修远忽地抬起头来,呆呆地叫我:“路蔓,他用右手切的!”
“是啊,怎么了?”说完我就变了脸色,顿时醒悟过来,连嘴里的半块木瓜都不敢再咬一口。
恍然想起印度人民上厕所是不用纸的,用!左!手!
03
修远与我相识在阿拉格街头,当时我正在拍照,姐妹离开之后已是孤身一人。
就在我兴致盎然之时,脚下的皮包不知觉被偷了去,周边的印度人看我暴躁地像猩猩,可又听不懂我在喊叫什么,最后是修远出现才帮我追回了东西。
彼此确认了都是中国人之后,我差点不争气地哭出来,在他乡孤立无援之时遇到同胞真是再幸福不过了。
我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便入住了他所在的旅馆,聊得投机,也算是半个朋友了。
昏黄的白炽灯下,我盯着修远脖子上的挂件儿愣神,不多时他便解下来递给我,那是一块儿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同样也普通至极的小木牌,修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讲了它的来历。
十四岁那年,他的同桌是一个胖胖的女孩儿,长相平庸,沉默寡言。同桌成绩很好,唯有地理严重偏科,而他则是除了地理,其他均是惨不忍睹。
他嬉皮笑脸地要求互帮互助,同桌没有拒绝,时间久了之后两人关系亲密起来,竟然意外地投缘,变得无话不说。
她会在他答不上问题时小声提醒,他则在别人嘲笑她时挺身而出,男孩子朋友很多,却很少向别人谈心,女孩子生性自卑,人际惨淡。
但他们唯一庆幸的是,身边有真正能诉说心里话的人在,即使他们成绩并没有提升,大小考试他总是稳居前三,倒数的。
修远有环游世界的梦想,他信誓旦旦地说有机会一定要出去看看,同桌听他讲了很多地方,让她复述呢,她又只说得来印度,她说好听,也好记,他在一边笑得直不起腰来。
那个时候的他们身不由己,修远因成绩太差,父母为他办了转学,从此他们不再是同桌,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友谊也被迫中场休息,没有手机,没有任何可以联系的东西。
他在临走之前第一次收到了同桌的礼物,一块手刻小木牌,不算精致,名唤“天长”。
“我只记得她叫路浅浅。”修远眼里有些落寞,像是陷入那段回忆中,半晌才又问我:“你为什么毕业旅行会选择印度啊?”
“嗯......我被近年来的印度电影迷的呀,阿米尔汗,沙鲁克汗什么的,就想来看看这个神奇的国度。”我好像有点心虚。
修远从我手里接过木牌,爽朗地笑了几声,然后催促我早点休息,关上门之后脚步声小到再也听不见。
04
之后的几天,我们领略到这座城市登峰造极的艺术成就,咖喱,瑜伽,飞饼,纱丽,耍蛇人,就像我之前说的,相比较挑选地方,和谁一起显得尤为重要。
或许暮年之后,身形佝偻,我们会细数那些岁月匆匆留下的痕迹,但我一定不会后悔年轻时所作的任何决定,我努力减肥,更名,提升自我性格与涵养,也包括遇见修远。
我相信缘分是很神奇的存在,也希望在最美的年纪,有人能看穿我的倔强,途经我的盛放。
“路蔓,我明天要去阿姆利泽了,你......”
“好,一起啊,我收拾东西。”
第二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格外明亮,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舒服极了,我在旅馆门外招呼修远,白皙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手链,坠着一块小木牌,名唤“地久”。
路漫漫其修远兮,这样,我就不会忘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