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国有嘻哈》的时候,就觉得这首歌有意思,同走中国风类型的还有Vava的《我的新衣》,但是对这首歌印象更深。
突然有兴趣把《空城计》翻出来还是因为《奇葩说》里的臧鸿飞。他有个关于“东北人和黑人挺像”的段子,也许你看过,段子里说了四个相似点:脾气都挺暴躁;爱戴大金链子;爱穿貂;东北人喜欢喊麦,黑人喜欢唱Hiphop。
然后他说他被骂的很惨,东北人都骂他,唱Hiphop的也骂他。
段子就当段子听,但是他挨骂的原因很有意思,我觉得一多半跟他言论里的文化符号有关系,大金链子、貂皮大衣,在我印象里,已经成为和暴发户联系在一起的形象标志了。换言之,就是没有文化底蕴的代表。
而唱hiphop的骂他还得多个原因,因为他们压根儿不认为喊麦属于音乐类型的一种,吴亦凡认为喊麦是带伴奏的另类诗朗诵,百度百科认为喊麦没有音乐性,类似曲艺。
因此,hiphop歌手对喊麦表演者有种文化层级上的藐视感。
所以当《空城计》从众多嘻哈歌曲里突围而出时,我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它的层级不同,气质当然不同。你想想,一群持刀匪汉里突然冒出一个宽袍大袖身携三尺青锋的士子,一剑光寒,然后收剑袖手,洒然而去。
这种装X高级风,哪有人不买账?
Gai能赢,首先必须感谢中文经典的独特的韵律美,然后是意境美,最重要的是后者,意境的好坏直接决定了一部作品给人的美感。
中国文化里很讲意境,所以有水墨里的留白,王国维《人间词话》的三种境界,唐诗里“推敲”的典故,甚至连武侠小说里也有“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这样的绝招。
大多数人看《空城计》的词,都觉得好,到底好在哪里却说不上来。
其实,挤掉口水词部分,真正把歌带上境界的仍是藏在歌词里那些文学经典:诗、词甚至戏曲。我们之所以觉得好,在于从小到大听过的、看过的、背过的太多经典:
比如“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比如“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秋风”
这些经典酿就了我们对意境美的特殊感受能力。
所以,当我们听到《空城计》歌词:
“我一抬手就摸得到天
看白云青山跟袅袅的烟
在苦海寻欢虽回头无岸
我潇洒坦荡行走在天地间”
不一定会想到剑仙李白的“欲上青天揽明月”或者“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但能感受那份狂傲和洒然超脱。
当听到:
“山间有闲云野鹤,卧龙古琴小酌,
凭阴阳保乾坤没有想过要陷害哪个,
世人慌慌张张, 不过图碎银几两,
百年阳寿殆尽, 终究难逃黄土里躺。”
会联想到“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还是那股“摸得到天”的傲气!
后半段直接就是《好了歌》的俗话版:“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所以这也解释了Gai为什么不以红尘为苦,还能“潇洒坦荡行走天地间”,这里在讲人得超脱俗世。
三国典故的化用不算什么,有名气的已经有林俊杰的《曹操》,伊能静的《念奴娇》,多一个《空城计》不算多。但Gai不讲英雄,不讲爱情,直接讲人生观,讲入世即出世,需要超脱。
你让那些讲没钱、没爱、失恋、失业、打架、嗑药的rapper怎么办?
Gai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唱“莽夫不清眉目,你跟我天壤之别,只需闲庭信步,谈笑间横尸遍野。” 最后还来句谦虚劝导:“莫让幽怨记心头,你我不过半壶酒,策马奔腾何处走,我来世还复休。”
想想《三国演义》的开篇词《临江仙》,“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不是又装了个大叉?
我要是他那些对手,我也对他翻白眼。
大家明明都站着差不多高,结果他非得跑到一群人的肩膀上,这群人里有盛唐诗界的扛把子,有三国里智多近妖的军师,有见证红楼悲欢的石头精,还有发配途中不忘美食的大文豪。
这种层级,怎么比?
这么不公平,活该他被d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