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小说《走梦人》第31章 战士浴血的杀阵

      幸福250重型摩托车,曾经在1960-1995年期间的这35年里,创造了中国摩托车行业的不朽丰碑,从工矿企业的民用配备、到军警部队列装,那年月这个有着笨重的体型,憨实的外表的大摩托,成为了机动化行走的主流,每当身边有骑着幸福250的车手从身边经过的时候,都享受着周围人们持续的注目礼。

      然而,此刻,从炸毁的铁轨两侧,穿过烟尘冲出来的这几辆大摩托,吸引的并不是一片羡慕的眼光。它们的出现,让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五个人心头一颤,紧张起来。四辆大摩托,都是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人,后座上的那个人是刀手,双手各握一把刀,一长一短,短的平端护在胸口,长的单臂高高举起,像一柄杀入混乱战场的马刀骑士一般,带着骄傲和狰狞的杀意。

      八个杀手,灰黑色的紧身衣,脸上覆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伴随着摩托车亢奋轰鸣着的马达声,相互穿插飞腾,直逼过来。他们的合围势头很猛,也很快,车轮搅起的烟尘和刚才爆炸升腾的黑灰混在一处。车的轨迹生硬武猛,阵型变换眼花缭乱,人的动作妖异阴邪,刀光獠牙相互影印,更显得这几个人的动作犹如来自地狱深渊的罗刹鬼神。

      老疙瘩爬出来的位置离他们最近,甩了甩被刚才的爆炸震晕的脑袋,探手掏枪就是几个点射。啪——啪——啪啪——,乌黑的大五四手枪,子弹打着旋激射而出。老疙瘩的枪法很好,可这次不知是刚才的爆炸让他还没缓过来心神,还是情况过于突然和连贯,让他来不及反应,这几枪直直的向着那批摩托骑手打过去,都被对方或倾斜车身或扭动身体躲了过去,无一命中。人基于经验的预判加上久经训练的灵活身法躲过子弹勉强可以理解,但这些摩托笨重巨大,在骑手的操作下居然也如同有着更鲜活的生命。

      仅电光火石之间,冲在前边的那辆摩托已经到了老疙瘩近前,车手突然单脚支地,摩托在地上画了个标准的圆形一甩车尾,后座上的人长刀已经递了出来,斜刺着一划!要不是老疙瘩反应快,急急的向后一个躺身翻滚,那端枪的手臂早被削了去。他在地上连着几个翻滚躲开了对方几个连刺,趁机把手一抖,再次扣动扳机……

      然而,什么声响也没能从枪里发出。这时才发现,那钢口极好的五四手枪前半截已经整个消失了,对方最初攻来的那一刀直接削断了半个枪身,只留了一个握把和枪机孤零零的立在老疙瘩手里……

      对方的刀,太快,太凌厉,金属切割的撞击感都没来得及让人体验,甚至连斩断的声响都没能听到一下。

      那辆摩托并没有留下缠斗,或发动更连续的攻击,而是一拧油门,后轮蹭地回头驶去,与赶上来的其他三辆摩托回合在了一处,轰鸣着绕成了一个圆圈,最后前后错落的站成了一个方阵,一动也不动,死死的盯着眼前这几个待宰的羔羊。

      “后退!别让他们围住!”,老疙瘩大喊着,抽出了腰上的匕首。钱思婉和二土匪已经快步上前站到了他的身后两侧。丘老九则直接抱起我躲进了翻到在地的车厢后边,他死死按着我的脑袋藏在他身下。我执拗的甩着头,挣脱他向外看。

      “往他妈哪退!干他娘的!”,二土匪把手搭在老疙瘩肩上,冲着对面的杀手爆吼了一声。钱思婉一直沉默,一声不发,没有拔出她腰间的那支小手枪,只是双手五指张开,像一个摔跤手习惯的准备动作那样,微微前探着双臂,目光里凝结着冷漠和坚决。

      “呵呵,呵呵呵呵……”,对面方阵里打头的一个摩托骑手干瘪的笑声传来。“小姑娘,你不拔枪是对的,这样我至少可以容许你们带着与战士相匹配的荣誉,更体面的死去。火器,只会让真正的战士嘲笑!哈哈哈哈——!”。言语间满是轻蔑和不屑。骇人的面具阻隔了面容,看不见他此刻是什么样的猖狂嘴脸。

      “真正的战士,是要浴血的!”,为首的那人单手一挥喊了声:“动!”,四辆摩托同时一拧油门,前轮抬起老高,咆哮着左右窜动,后座上的杀手长刀挥舞,整个战阵仿佛一朵闪着冷光的黑莲花分瓣而开。光影和轰鸣声融合在一起,将三个背靠背的人围在当中。

      这群人仿佛并不急于将我们速速斩杀,只是随着机车的包围圈越转越小,将刀锋不停的撩拨逼近,像是准备将这些人体用来雕花或者制作陶艺一样,刀锋上下翻飞始终在寻找一种最完美的切削角度,恐怕是在讲究着一种近乎变态的杀人艺术。

      围在中间的三个人,鼻尖和鬓角都渗满了冷汗,手里把匕首握的咯吱吱直响,彼此后背贴的紧紧的。

      “去你妈的!”,二土匪受不了对方这样的撩拨和围困,最先暴起攻击,倒握着匕首向着其中一个骑手钉去。

      那骑手握把方向轻轻一推,整个圆形车阵像是起了个葫芦包,让开了他的攻击。这一匕首结结实实的钉在了地上,其他摩托也都按照之前那人的行驶路线接续上去,让开了地上的二土匪,距离始终保持着他的攻击范围极限。这犹如附骨之蛆一般,挠不到,又缠的紧,若即若离的围困,直接点燃了二土匪的怒火,拔起匕首左右乱舞,却始终不能碰到对方丝毫。

      后座上的几个杀手也起了玩耍的心思,在经过他的时候,不停用手里的长刀尖轻轻点拨二土匪的匕首,不管他怎样挥刀,对方的每次碰撞都是拍在他的刀背上,一群人哈哈大笑着,像是在撩拨戏弄一个智障的傻子一般。

      二土匪的体力在不断消耗,精神也几近崩溃,“啊!”的大吼一声,胡乱挥着匕首,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去。只要对方现在还不想那么快杀了他,也许他这劲猛的一冲能够让对方乱了阵脚呢!可是事实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在他刚要触及包围圈边缘的时候,一个刀手甩起长刀用刀背一拍,直接砸在他的胸口,人便又摔回了中间的二人脚下,匕首也不知道抛飞到哪去了……

      二土匪挣扎着抬起上身,两眼通红,圆鼓鼓的瞪着,整个眼球都像要掉出来一样。双手一撑地像要再次跳起来赤手空拳冲过去,可是一口朝天喷出的鲜血阻止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莫大的气愤和耻辱,还是因为那一刀拍的力道看似轻飘,实则早已震至内脏。他噗通一声,直直的躺回了地上,昏死过去。身后又是一阵狂傲的笑声。

      包围着三人的杀手,刀尖随着旋转降低了角度,摩托车车身也向圈内倾斜,他们打算开始斩杀了!第一个目标绝对是地上的二土匪!

      “匪叔!快起来!”,我挣脱丘老九的手,大喊着向包围圈跑去。二土匪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对我最好人,比亲人还要亲,不知从何时起他对我已经和生命一样重要,他如果出事,跟杀了我没有分别。

      “快回来!”,丘老九缩在车厢后边扯着嗓子喊。

      奔跑中,我的眼睛只盯着地上的二土匪,脚步都已经不受控制,高高低低的踉跄着。无助的眼泪混合着鼻涕不自觉的流下来,前伸着双手只顾奔跑,嘴里唔唔哇哇的也说不上是怒吼还是悲鸣,“如果今天都要死在这里,那么至少让我跟他抱在一起死!”,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别杀我匪叔——唔唔——别杀我匪叔——,你们这些王八蛋——呜呜。”,含含糊糊的声音夹着哭泣的抽动,我的软弱和无力一下子暴露出来,一发不可收拾,让我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好好抬起跑动着的脚步都变得那样困难,最后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只能爬……向着我的匪叔爬……

      钱思婉动了,瞅准了那些杀手的目光往我哭喊的声音处轻轻一瞥的当口。

      她平地拔起老高,单脚点在老疙瘩肩膀上,斜着弹飞了出去,凌空穿过一个摩托车后座上杀手的长刀空隙,双手抓在对方的头颅上,腰身一拧,双腿如同一个风车般旋转,“咔嚓”一声,那个杀手的脖颈已经彻底转到了身后,看到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望向的一个角度。

      钱思婉的动作并没有片刻停留,借着后座上的尸体栽倒的势头,背部压着死尸的肩头一滚,脚尖勾住了前边的车手的脖颈,另一只脚也如同合拢的剪刀一般接踵而至,一个挺身,生生的把车手挑离了座位,扬到半空中。

      钱思婉的手接替了车手的手,油门一拧到底,双臂向后一拉,两只膝盖顶在摩托车座椅上猛的发力,手突然一松,这辆重型摩托便咆哮着直立而起向前飞撞而去,直接砸在了前边的另一辆机车上……,那车上的两个人,后座的刀手被撞来的车底砸中了头颅,脑袋当时开了花,手中的一长一短两把刀直接像钉钉子一样穿透了前边的车手后心,又随着两辆机车的栽倒,刀刃进一步直接划开了车手的胸腔……

      几秒钟的时间,四个杀手毙命,漫天的血雾和黑烟混合在一起,这黑幕中的猩红,宣示着另一种血色的浪漫,她的动作柔韧至极,如同跳了一场高难度的空中芭蕾,那画面美的畸形。

      这个平日里戴着厚厚的眼镜片的女人,被临时指派的这支勘探队的队长,一改往日作为部队医疗官的清淡形象,左右穿梭跳跃,身形扭转,大杀四方,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稳稳的落地后,她的双手一如开始被围时那样,又摆出了防御的架势,不同的是,眼神中早已透出森冷的杀意。

      剩下的两辆摩托,四个杀手,此刻并成一排停在她的对面,不足五米的距离。“灭!”,之前那个声音干瘪的车手不再冷笑,吼了一个单字出来。前边的两个车手把身体伏在油箱上,加大油门往前急撞过来,后排的刀手四把利刃齐齐伸直了刀尖,直指钱思婉的胸口。这场面如同中世纪骑士们扛着长矛骑着披挂铁甲的重装战马决斗时的冲杀,胜负只在一击之间!

      就在前伸的刀尖马上就要钉进钱思婉心脏的那一刹那,她双膝弯曲,向后一个躺身,两手微分,后背贴着地皮躲了过去。两辆摩托刚过,她已经像压扁的弹簧一样弹起了身,也不转头,只顾站在原地。

      那两辆摩托没有调转车头再攻过来,也没有刹车停下,径直沿着原来的方向开了下去,直到撞了翻倒的车厢才停了下来,后座上的两个人,都已经齐腰断成了两截,前边的两个车手,更是被整个削飞了后脑壳……

      钱思婉微微低着头,手抖了一抖,两片薄薄的刀刃收回到了袖口里。

      “真正的战士,是要浴血的……哼!可笑!”


1985年产幸福250B型国产摩托车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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