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去年端午节回家,在返程的巴士上,刚上车就听见车厢内响起了呼喊,“JZ,JZ……”,车内发动机轰鸣入耳,以至于射入脑中的呼喊声已经被削弱得很低了,一时觉得真有熟人也在车内,但一时又觉得一定是幻听,车内嘈杂,燥热的空气已经彻底打消了我想要确定的意图,于是我选择往内走了走,然后找了个拥挤的小空间站定,耳边再次响起了呼喊,右手臂感受到一阵拉扯,我低头,微侧身向右搜寻,才看到高中同学X正坐于车内最后一排,而我离她只有一臂之长,我们相视一笑,她先开口了。
“我刚才喊你了,你好像没听到呢。”
“我是感觉好像有人喊我,但是人太多,太拥挤,加之眼神不好,所以在得到模糊讯息的时候只是勉强接受,但不敢确认。”我略显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
“是的是的,每次过年过节很难搭车回家以及返程……”X回应着,带着吐槽,也带着无奈。
到了一站后,有部分乘客下车了,X身旁一个位置立刻就空出来了,她立马一个占住姿势,并拉着我往座位上挤,终于在X的帮助下成功夺得宝座。
坐定后,距离近了,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双方之间的局促不安在那个位置之间突然拉开了一开始熟络的距离。
这回我先说了:你不是在镇上幼儿园上班吗?你现在是去哪儿?
X毕业后便到镇上幼儿园当老师,这我是知道的,只是同为小镇人,毕业多年,却并未相见。
“哎,学校放暑假了,端午节就是喊我们过去开个总结会,然后发点福利,你看看,这些都是的,本来坐车人就多,一点也不好带。”X一边说着,一边引导我的目光看向脚下的那些七零八碎,应该就是牛奶,食用油,大米,咸鸭蛋类的节日福利吧,怀着嫌弃的语气哭诉,却表现出无比的光荣,这我是听的出来和看得出来的。
“挺好的呀,过节发福利是对老师的关心呀。”我应承着说道,但是心里并不羡慕。
X听到后,嘴巴瞬间咧出大弧度,以示对我的应承的满意。
“你结婚没?你几几年的?”突然她收起笑容,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我一时懵了,因为在朋友圈中从来没有人一脸认真的问我这个话题,相反X的询问中有一种莫名的仪式感,催着你立刻给一个符合这种仪式地回答。
“还没呢。91年的,”我笑着答道。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那段对话让我有一种莫名其妙感受,作为一个刚刚毕业的我,暂时还没有考虑结婚的问题,只是计划着眼前的远方。
“我结婚了,今年刚结的,现在住在城区,所以你才会看到我在乡下上班,下班回城市,”X摇着头,说这话,“那你有男朋友吗?我们都是大龄女青年了,你不会还没男朋友吧?”
因为那时跟男朋友正在闹分手,所以这个问题问得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回答,说有吧,但是会分手,说没有吧,的确还有那么一个存在,“有吧,还是那个。”我踌躇了一会给了一个模凌两可的回答。
X开始停止了对我的追问,但是突然她有语重心长说了一句:“我比你大两岁,所以也该结婚了,相亲结的婚,没结婚前,又没男朋友,你不知道我多着急,家人也跟着着急,像你们大学就谈了挺好的,不过还是早点结婚吧,不然成为大家嘴中的剩女哦”说完,拍了拍我的手。
此时,她的目的地到了,待车停稳后,她大包小包拿着东西,走下车,并回头一再点头再见。
对于X我了解一些,长相不够出众,身材微胖,一年前听J说过她,说她很着急,但是凭她自身的条件的确不太好谈男朋友,现在这社会谁不是第一时间看脸。
那时我不能理解J对X的评价,而现在了解了。当时的自己不能理解的急在那一刻瞬间通了。
我的家乡是一个人人都关心八卦的场所,小时候,谁家日子难过,总会有一群人在吃饱喝足后集中所有的精力来“扼腕叹息”,听得最多的就是“可怜啊,真是可怜啊,小小年纪就受这苦……”然后聊完后拍拍裤子起身仰头从那个他们口中的谈资家门路过,并投以极大的好奇心的观看,好像观看驯兽场,来证明自己此前描述的惨以及可怜;长大后,谁家里孩子成绩差,也一定成为互相吹捧打击的话题;再后来就是谁家女儿嫁的好,幸福婚姻的标准量化的极其明确,直接等价于彩礼多少,房子多少套,车子什么价位,首饰多少套……
X的急不过是害怕一直成为别人的谈资,成为别人嘴中到了年纪还不出嫁的姑娘,如那次她对我的追问,她只是为了证明:嘿,你也是大龄待嫁女,嘿,终于轮到我来用一种关心但带着绝对的鄙夷的姿态来窥析你。
但是X错了,同生小镇,却并不同存小镇,从小的家庭教育里从来都摒弃掉了如前所述的世俗,父母从不会担心我们嫁不出去,也不会催促我们赶紧嫁人,家庭话题也从不会局限于嫁给多有钱的人,更多的是如何去做人,如何做事让人舒服,如何成为那些优秀的人。
2016年6月小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