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他卸下缠绕在眼部的厚厚纱布,从医院里走出来。他像获得新生的婴儿,再一次张开眼睛看见世界。绿色的树,红色的花,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他贪婪地看着这些丰富的色彩,感受着生命的美好。
也就在这一天,他遇见了她。在独自走过长长的街巷时,他发现身后多了位陌生姑娘。他转过身,正准备问她有何贵干。她却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里渐渐有了雾气,突然就像个孩子般无助地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对不起,我...我....我...我迷路了。”
真是个迷糊的小女孩。他心中一软,不禁问她:“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几年的黑暗经历,让他对这个城市的街道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门牌号。姑娘点点头,向他破涕而笑。看着梨花带雨,又旋即微笑的她,他的心被温柔触动。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久违的爱情。
后来,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姑娘为了感谢他,留了他电话,执意要请他吃饭。周末的晚上,他们相聚在一家日式餐厅。姑娘点了一桌子三文鱼料理,然后笑着问他:“你也爱吃三文鱼吧?”他其实想否认,说自己对海鲜并不热衷,但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只能笑着点点头。姑娘立刻欢呼雀跃。他觉得她的这种小霸道,真是调皮又可爱。
她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圣诞节的晚上,她送给他一件礼物,是一件高级定制的真丝衬衫,领口是一颗猫眼石。她递给他的时候,眼神特别温柔。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深情,似乎有无限话语,都在那脉脉的对视里。她对他说:“你的眼睛很美,只有这件衬衣,才能配得上它。”
他笑了,觉得她真是个温柔浪漫的小女孩。他并没有告诉她,自己眼部曾经遭受意外,差一点失明。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遇上了她,想要和她在一起。此外,他的刻意隐瞒,也是源于内心的担忧,害怕她会因此有所顾虑。
情人节,他穿着她送的猫眼领扣真丝衬衫,向她表白。他们在中央广场的音乐喷泉前拥吻,清风穿越迷离的夜色,将她的长发吹散在空中。当他低下头时,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谢谢你,谢谢你爱我。”她一遍遍吻着他的双眼,微笑着流泪。原来她是如此爱我,他心中一动,不禁将她抱得更紧。
是的,她很爱他。她给他自己家中的钥匙,邀请他同住。每天早上,她都会亲吻他的睫毛,调皮地把他叫醒。然后,递给他熨烫平展的猫眼领扣真丝衬衫。等他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她已经在餐厅等他,桌上摆放着香煎三文鱼扒和牛奶。她的温柔和体贴,让他感到幸福而满足。
是的,她很在乎他。有一次,他只是眼里进了沙子,刚准备用手去揉,就被她惊慌失措地拉住。“别用手乱揉眼睛,我帮你吹吹。”她心疼地看着他,用手轻轻张开他的眼皮,向里面缓缓地吹气。他觉得有点好笑,不过是沙子迷了眼睛,她就这么着急,真像个温柔的小傻瓜。但这些小细节,也让他越发笃定,她是如此深爱着他。
今天,是他的二十六岁生日。一年前的今天,他有机会重获光明,这是他的幸运日。一年后的今天,他决定做出另一个重要决定——向她求婚。他特意提前下班,穿着那件猫眼领扣的真丝衬衫,买了一大束红玫瑰,带上精心挑选的戒指,决定给她一个惊喜。
他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进了家。她不在客厅,茶几上放着新鲜的三文鱼肉。他正准备找她,却听见阳台传来响声。他蹑手蹑脚地过去,看见她背对着他,坐在地板上,抱着什么东西在哭泣。只听她边哭边说:“明德...今天是你的一周年忌日...我买了你最爱吃的三文鱼....”
明德?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熟悉。他正满腹狐疑,却不小心碰着旁边的凳子。她听到声响,回头看见他,惊慌失措地站起来。他终于看清她抱着的东西,是一件泛黄的男式旧真丝衬衫,上面沾满暗沉的血迹,领扣也是一颗猫眼石。他感到一阵眩晕,因为他终于想起,她口中念叨的这个名字,正是当年车祸逝世的眼角膜捐赠人。
亲爱的爱人,当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是那么温柔,热切,深情,迷离,又惆怅,似乎有无限话语,都在这脉脉的注视里。我最亲爱的爱人,当你看着我的时候,在这似曾相识的目光中,你看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