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四夕
1.
雯雯和云云是在2017年同时入职现在公司的。
其实说入职太牵强了，入职的专业性太强了，这份工作得来的却并不专业。小城找工作的最佳方式，不是充实履历上的经验，不是看面试技巧学笔试攻略，不是目标明确或者海投简历，小城找工作最靠谱的是最原始的：找认识的人。好巧不巧的，俩人的家人，通过叔叔大姨舅舅的某个同学或者某个认识的人这样拐了十八道弯的关系，一起来到了现在的单位，分到了一个部门。
同年生、同专业、同天上班、同个部门，聊起天来，发现大家都是在考公考编大军中历年的败军，来到这里的说法也很一致，即来此处是短暂休养生息，等来年再继续奋战公务员大军。说来也奇怪，在这个三线小城，明明发家致富，别墅豪车的都是依靠小城得天独厚优势做生意的人，但仍挡不住每个人心中顽固保存着只有公务员和事业单位才是好工作的老思想。
两个人从还没毕业就开始深受其扰，然而学的专业报考局限性在那，如果拼得过公务员大军的人，也不至于落得到现在这样的境遇。所以，俩人公务员事业单位谁也没考上，运气好的年份排名靠后地进了面试，然而运气没有好到有能力翻盘完成上岸。时常懊恼不已的生活里，头顶着三线小城亮起红灯的二十七岁年纪，工作没有世俗里的安定，对象也不知道在哪里，以至于两人休息时候闲聊，已经开始交流如何保证月经不乱、眼角不皱、内分泌平衡。
没想到的是，找关系找到的新工作，各方面虽然不是最好，但却能保持在中流，确保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这份闲适里，两个人的考公之路，慢慢泻得像个软皮球。还没几个月，俩人就听从单位里老前辈的意见，自觉地卷入相亲大军，并谨遵身边人“再不抓紧好男孩就都被挑走，差不多就收手”的劝告，步伐紧密、紧赶慢赶地选择着一个合适的对象。
2.
云云选择的对象是做生意的。
俩人认识很简单，某个相熟的同事结婚，伴郎伴娘顺便成就了一个随机排列组合的相亲场，两人一来二去，便开始熟悉想试试交往。云云的父母找对象以稳定为目标，从家庭工作外貌长相各方面权衡对方，觉得对方不是一个值得交往的对象。奈何云云像入了迷一样，还没认识几天，就有了非他不嫁的坚决态度。
具体爱上哪一点，云云也说不清，但或许爱本身就不可定义。
本着捍卫真爱的信念，云云与父母家人的对峙，一直耗到了大雪覆盖小城的冬夜。云云的爸爸驱车赶到云云的住处后，低头一脸沉重，半晌不言不语，抬头后只问了一句话：你就他了吗？
云云点头。
爸爸自此再也不提看不上对方这件事。
恋爱把最华丽的章节献给抗衡父母后，余下的日常相处是寡淡又平实的。现在看来，云云的对象算不上优秀的男孩子，才华有点但不多，长相有点但绝不叫帅，脾气有点但称不上好。云云想：其实，我也不是一个有满分美貌和满分条件的人，爱人，贵在相知相守。你看，我每次胃疼，还不是他守着我，在医院跑前跑后。
就这样，两个人谈恋爱谈了一年。
然后，爸爸送来了问题：为什么还不结婚？
3.
雯雯去见对方父母，是被对方软磨硬泡带去的。对方说去爬山，顺便见见父母。路上雯雯千叮咛万嘱托一定不要一起吃饭，一定答应她见个面立马去爬山，然而磨蹭到中午才到地方的两人，还是没躲过跟父母见面吃的这顿饭。
对方的父亲，拿出藏了很久的酒。说这个是留了多年，只等给儿媳妇尝尝时候脸上快乐的表情，让雯雯觉得自己像对方等待已久的故人，雯雯觉得嫁给对方，有这样的家人也不错的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
双方的认识遵循友好共处、互利共赢原则。介绍人将条件一摆，雯雯比对方好看，对方对雯雯有钱，其它各项势均力敌。双方父母觉得可以，俩人也觉得对方没什么硬伤，老大不小了，再这么单身下去也不是那回事，于是俩人就开始了日常的交往。
雯雯想不太起来，跟对方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时候的感觉了。但往复平淡生活中加入他之后，所有发生的好事坏事，雯雯第一个想到的人，已经条件反射似的是对方了。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雯雯想一起体验的人，也是对方。
按前辈们的道理，这样结婚足够了。
4.
狗血的事情发生时，云云大病了一场，暴瘦十多斤。
云云跟对方父母见面时，对方父母竟表现出了不满意的表情。细追问为什么不满意，结果是因为云云的家庭不能给对方的生意帮助。云云想起自己对抗父母的苦楚，在与对方见面时候忍不住常常发牢骚。这其实并不是大事，大事是对方竟不提争取的方法，而是一本正经地说，你该把脾气改改了，试图来模糊当前吵架的焦点。
俩人分手的最后一面，非常的体面。想到一起走过的这一年，那些揣着喜欢，慢慢放下戒备心理，那些保持着相敬如宾，试图像正常情侣一样恋爱，努力介入另一个人生活的日子，是爱吗？
如果不是爱，为什么现在这么难过。
如果是爱，为什么这么一点小事，就能发展到分手呢？
云云没有问出问题，也没能知道答案。另一边不同问题，却是同样分手结局的雯雯，没有想过要问这个问题，但却从对方那里得到了答案。
对方说：我对你失望了，已经没有爱了。
利落干脆，字字锥心。
被糖衣外皮包裹着的谎言里，有一个四个人都不敢承认的事实是：其实，大家一开始就没那么爱。
因为没那么爱，一旦开始消耗，就像夏季烈日下的冰淇淋，任如何疾走，也难抵挡它消逝的速度。
5.
后来，雯雯跟云云商量着一起休假，醒来随机报了个三天两夜的大巴车旅行团，当天凌晨五点出发，当晚八点才到达目的地。
连续坐车旅行的记忆，从前也是想跟对方一起体会的，如今还是自己来了。无论曾经的爱有几分，生活中有人突然被抽离，怅然若失的感觉，短时间内还是散不掉。
路途中，两个人先是对考公的事，再次交流了意见。说不能放弃，但如何努力，还是没想到具体的实施办法。后来俩人一起骂渣男，一起懊恼青春，一起说自己一定是眼瞎才会看上对方，并互相劝慰从此往事不要再提，抓紧忘记他开始新生活。再后来，两个人睡着，两个人醒来，两个人各自看着窗外风景，很久不说话。
回想这段不长不短的恋情，故事的结局，其实早已写在开头。要正视自己，生活在被围城般固化概念的三线小城，在年纪变大的当下，想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的念头。念头本身没有错，但下次，一定要找个第一眼心动的人呀。
文/罗四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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