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说过一句话,“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 一般翻译过来就是杀不死你的让你更强大,简单粗暴一点就是只要你丫没死成,万事好商量。
2014年11月8日,据我大学毕业正式工作不过一个月而已,我在埃塞俄比亚出了车祸,据同事说在ICU待了一个多礼拜才度过危险期。当时我一点意识都没有,等我醒过来就已经在护理病房了,我住院将近两个月,后来还是我嚷着要出院的。
我醒来的第一个反应是,我是谁?我在哪里?他们要干嘛?然后清醒了没一会,我又昏过去了(都不让我多醒一会)。
等我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我的左臂绑着纱布,我感觉我的胸口疼得厉害,好一会我才知道,一根管子插在胸口,能不疼就有个鬼?连上厕所都是输尿管,背部纱布,头部纱布,脚下纱布,就差没给我裹起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只是我做完第一个手术的开始罢了。据我同事说,我刚刚被送到医院的时候,都是血,输血都输了很多,然后开始抢救,最后再送到ICU观察(好吧,反正我不记得了)。那个时候还在内出血,医生建议把我肚子那啥了,好抢救一下,我们经理没有同意,只是在胸口插上输血管,把内出血排除体外。观察了一天一夜,老子的血压竟然往上升了(感谢我顽强的生命力)。然后观察了一个礼拜左右,把我送到了加护病房。
我这辈子最怕疼,讨厌打针,也不喜欢吃药,可是,在2014年,我却觉得我把这辈子的疼、针和药经历了个遍。
我醒来以后的三天内,内出血清理得差不多,胸口的管子拔了下来,拔下管子的时候,我感觉有东西抽离我的身体,疼得我龇牙咧嘴。但那个时候,输尿管没有拔下来。我又迎来了我的第二个手术,把所有骨折的地方打上钢钉,后来我每次去拍X光的时候,才发现有14根这么多(这是要钢铁侠的节奏),一并做了的还有所谓的牙齿矫正手术,车祸把我的牙齿弄得歪七扭八,所以我现在的牙齿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老子最引以为豪的牙齿啊)。
等手术做完,钢钉固定,牙齿固定后,导致我喝了两个多月的流质食物,体重创下自出生后最轻——40kg。过了两三天,输尿管终于拔下来了,这就意味着我要去厕所,可是我那个时候根本走不了路,于是护理抱着我,推着轮椅让我进去的厕所。
大概过了五天,我开始尝试下地走路,当然护理扶着我。我刚踏下地面,差点没跪下去,要不是扶得稳,我肯定成了感谢天地的姿势。就这样,我被人扶着走了一些路,仅仅在医院走廊里走了一个来回。后来几日,我开始走楼梯,每天都在医院走廊里练习走路。
接下来是我的第三个手术,不大,没打麻醉,因为医生说打麻醉对脑袋不好。到了日子,医生过来检查,左边的脑袋依旧有淤血,必须把淤血排了出去。我不知道国内那个时候是怎么给脑袋除淤血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在非洲,最好的医院是韩国医院,即便如此,医生给我除淤血的方法,我是觉得很痛苦的。他先给我左边的脑袋割了一个口子,然后把消过毒的棉花拿镊子塞进我的脑袋里面,把淤血吸出来,反正我听到了声音,感到了疼痛,也看到了很多团带血的棉花。弄得差不多了,医生给我脑袋上贴上纱布。后来纱布揭下来,看到了脑袋上的伤口,真丑,那个地方头发也没再长出来,当然这是后话了,还好我可以留长发。
我就这样在医院呆着,打针,检查,吃药。每天晚上都无法睡着,因为疼得不行,即使止痛药每天都吃,也一点用没有。我就这么痛了一个多月,能够睡着的时候少之又少。
在这一个多月之内,我手上的石膏拆了,伤口上的订书钉也拔了(我第一次见到用订书钉来缝伤口的,我还以为是可以溶解的线,太天真了)。脑袋上、脚上、背上的纱布也拆了下来,于是,我嚷着要出院。
第四个手术是我出院后回来做的,因为那个美国大夫回国了,所以推迟了半个月做。第四个手术是把牙齿固定拆除,没有打麻醉。铁丝把牙齿和肉连接在了一起,费了很大力气剪段了铁丝,疼得我眼泪都积在眼眶里,却死活不让自己哭出来。满嘴血,喝水漱口很久。
接下来就是牙齿恢复训练,刚开始连嘴也张不开。经过两个多礼拜,才慢慢吃饭吃得顺溜,但是吃不了坚硬的东西,但是最起码体重上去了不是?
第五个手术,植皮。我的左臂抬不起来,伤得太重,即使我每天练习,也始终抬不高。医生建议植皮。于是我做了第五个手术,从背上植皮到手和身体的连接处。植皮可真是疼得一塌糊涂,一张皮从你身上撕下来,接到你身上其他地方,即使打了麻醉,我醒过来后,眼泪还是刷刷往下掉,关键是我根本不想哭出来。
植皮后,我背上手上又开始缠着纱布,不能洗澡,不能碰水,不能抬手。过了好些日子,拆了纱布,拆了线。
那个时候正好赶上过年,我对自己说,什么都可以熬过去,没有什么能比活下来更加重要。
我住院的时候,想了很多。想着以后,想着未来,想着父亲,想着母亲。我想着,带着这一身伤痕,我怎么办?忽然乐观,忽然悲观,大概生病的人都这样。
就这样,我决定回去看看。2015年5月,我辞职回国,想着若是没有时间了,怎么办?我回国看了父亲,亲戚和我在各个地方的朋友。所以,2015年我走过很多地方,厦门、重庆、武汉、赤壁、徐州、香港、北京等等,每次去一个地方,我会呆很久,和朋友在一起。
2015年11月份,买好了去贵阳的票,父亲却住院了。虽然救治及时,平时稍加注意即可。可是我却吓坏了,若是没有医保,生的病再吓人些,我是不是有能力让父亲上最好的医院?我摇头,我没有这个能力,于是,我知道,只有挣钱才可以有足够的底气面对未来的风雨。
那时,我还没有想好要干什么,就先做着兼职翻译,准备过完年去北京找工作,毕竟北京机遇那么大。今年三月份,我去了北京,但是世间总有那么多巧合,因为一个朋友,我又回到了埃塞。
我和自己说,在最能吃苦的年纪不要过于安逸,要去努力挣钱,虽然钱不是一切,可是能用钱解决的事就用钱解决。父亲会老去,我的未来也需要保证,除了金钱,我想不到有什么能够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庆幸的是,我遇到了一个好老板,只要努力工作就好。父亲也注意着,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努力下去,日子总会一天天变好的。
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 这句话曾一度是我QQ和微信的签名,现在我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只要活着,什么都可以。
二零一六年十月二十九日
大钱
北苏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