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天,那坍塌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梦里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偌大的边城,似乎还和往常一样,几条小船自由自在地横在水面,船夫们划着船桨。只是,又似乎少了一点什么。
每每夜幕降临,翠翠时时茕茕孑立于河畔,手捧一把虎耳草,怅望着水天相接之处,任由那悠远绵长的思念随皎洁而素白的月光,依着溪面朦胧的白雾,慢慢地寄托到远方,寄托到那个曾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梦里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身上。
......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可是,明天又是什么时候呢。
我想,傩送永远不会回来了。所谓明天,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罢了。
翠翠和傩送的爱情,注定就是一个悲剧。
先从翠翠的角度看。封闭的小城,守旧的思想,造就了翠翠的含蓄腼腆,不敢透露一点心扉,表达出一点内心深处的情愫,只是在暗地里羞涩地笑着,脸颊变得如云霞一般粉红。于是,隔在两人之间的薄薄一层窗户纸怎么也捅不破,直到天保落水,傩送远去,翠翠才来追悔不及,却已在不觉间与意中人天涯路远。
再从傩送的角度看。天保的死,如同傩送和父亲顺顺船长身上的一处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而每次见到老船夫和翠翠,就像是在那伤口上又撒上一把盐。而愈是不将痛楚宣之于口,愈是无法抑制地作痛于心。久而久之,对天保早逝的悲痛便化作了对老船夫和翠翠的一种反感。于傩送而言,哥哥的死像一片无处不在的阴影,时时围绕在身旁。它仿佛一道厚障壁,阻隔在两个原本互生情愫的年轻人之间,使他们不知不觉间愈发疏离,渐行渐远。我想,傩送其实从未停止过对翠翠的爱,但对他来说,亲情是比爱情要更重要的。他不会去怪罪翠翠,但又始终放不下哥哥的死,于是他被这矛盾的心理所掌控,开始变得茫然无措。而最终的毅然远去,一定是怀了无限的愧疚和自责,下定了天大的决心的吧。既如此,又怎会轻易回来?
最后从作者的角度看。那是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沈老先生心如明镜,洞穿世事,他笔下的茶峒虽是乱世之中的一片净土,但那绝非一个完美的世外桃源、大同社会。现实生活并非童话,看似与世无争、只有温情脉脉的茶峒,又岂会没有人世悲凉?而这也才是他写作的目的。只有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们看,毁灭之后人们才会更加怀念。也只有这样的悲剧,才能让人们体会到美的珍贵,才能引起人们的反思。
也许,翠翠永远也等不来傩送,但那又怎么样呢?傩送永远是翠翠心中最好的傩送,翠翠也永远是傩送心中最美的翠翠,这份美丽的爱情依然存在,存在于他们两个人的心里。
也许,这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吧。
所以,就这样,刚刚好。
......
日子一天天过去,偌大的边城,似乎还和往常一样,几条小船自由自在地横在水面,船夫们划着船桨。只是,不再会有傩送悠扬的歌声,也不再会有翠翠如云霞一般粉红的脸颊了。
皎洁而素白的月光又笼罩住了茶峒,溪面上朦胧的白雾氤氲。翠翠手捧着一把虎耳草,进入了甜美梦乡。梦里,好像又听到了那使她灵魂浮起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