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暑假档期上映了影片《隐入尘烟》。这部片子,导演聚焦了社会上,个体很少的一个群体,也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群体。如果我们所谓公认的普通老百姓处于底层的话,那么这个群体就是底层里面的底层。
影片讲述了男女两个主人公。男主人公由哥哥和嫂子接管长大,同时也被哥嫂长期压榨,是家里的一个免费劳动力。成长后性格木讷,少言寡语,成了一个村子里面的老“光棍”。到了40几岁,村里媒人牵线搭桥,见到了女主人公。女主人公是一个残疾的女性,也是父母早年双亡,被哥哥嫂子当做包袱,甩给了男主人公。
命运让他们相遇,两个彼此可怜的人,被凑到一起过日子。但是,他们却彼此关怀,彼此取暖,相互依偎,成了他们人生中难得的幸福时光。
这样一个群体,个体极少,但是在农村里面,每个村子都有这些人的影子存在,他们直接被人们无视,被嫌弃。他们生活得极其卑微,在恶劣的夹缝中顽强地生长。但是往往是这些人,他们的内心的爱是崇高的,原生态的,不经世俗的,是普通人所欠缺的。这是影片令人感动的地方。
我就想起了我们村子里面,那几位隐入烟尘的卑微者,似乎没有那么幸运了。
烟尘之一
我们的邻居,人称“某某懒汉”。这个外号不知怎么叫起来的,叫人摸不着头脑。因为在我们的眼中,他绝不是懒汉,反而比一般人更为勤快些。虽然这样的“勤快”是被村民们所不齿的。
比如,他出去赶集,从不坐车,靠的是两只脚。走出去走回来,风餐露宿。有人以为他是舍不得几个车钱,可也不是。曾经有便车可搭,他不理不睬,视若无睹,自行其路。
他很少与人说话,可他有一样表现是村子里很难看到的风景。他会经常拿一本书,坐在墙角的石头上看着。人走过问他看什么书?他一概不理,颇有不屑回答之意。我们小孩子好奇,他看的究竟是什么书。有次我们趁他看得专注,冷不丁地夺来。他终于被惹怒了,起身一把抢夺过来,嘴里骂骂咧咧进家里去了。我们听不懂他骂的是什么,大声地回骂他:“懒汉,懒汉……”
他一生未曾娶过妻,孤独到老,在老年的时候,村里经常会看见他仍旧走在路上,后来好像到养老院去了。
烟尘之二
他的名字叫嘎兴。老老小小都叫他嘎兴,大到年纪大把的老者,小之牙牙学语的光屁股娃娃。
他住在一间破败的老屋里,上下两层的楼屋。屋子边是一条路,这条路人来人往,算得上是村里的繁华之地。他屋子破败到什么程度呢?一边跟他侄儿连接倒也是一堵墙,而另一堵路边的墙只是几块模板支着。模板缺了好多块,路边张望进去,是可以看到屋内的全貌。
什么叫家徒四壁,他的屋子里是最好的诠释了。楼上,地上摊着一床被子,又破又脏,终年都是独此一床,我们怀疑这床被子从来没被拆洗过。楼下是一台土灶,灶边一张土木桌,没有椅子凳子。
他最值钱的财富是一头猪。他的活就是养猪,哦,不对,他是放猪。他把猪当做羊一样的放出去,每天,他把猪赶到山上,猪在前面走,人在后面跟。过年的时候,别人家的猪都宰了,准备好过年。但是他的猪,就像朋友一样,舍不得杀。他和猪相依为命,猪就是他的家人,猪也成了他生活重要的精神倚靠。所以,作为猪来说,做他的猪是幸福的。
烟尘之三
那也是一位男性,我知道的时候,已是年老了。他是一个瞎子。自然也是独自一人。
他住在村里大树下的一间小屋子里,屋子大概就十多个平米大。这棵大树是我们村里的信仰,据说已是上百年的历史了,村里人精心养护着大树,同时他的屋子也被划在保护范围之内。我们上学去的村小学,就是经过他小屋子的门口。
他作为瞎子的生活引得我们好奇,瞎子是怎么活动的。放学后,他的小屋子窗台上常常趴着一群小学生。小屋子内的一样物品引起了我们的注意,那就是屋子角落里的一个破碗。这个破碗里经常有饭菜,他又没养鸡养鸭,这只破碗干什么的呢?
终于我们知道了,这只破碗居然是喂老鼠的。老鼠,那是人人见了恨不得抽筋扒皮的家伙,被称为“四害”之首,一个瞎子居然去喂老鼠。瞎子自己的生活是相当困难的,是村里的“五保户”,活着只是勉强糊口罢了。有人劝过他,不要喂老鼠,在屋子口粮有限,难不成老鼠会来报恩不成。
他不听,还是我行我素,吃过时留下一口,摸索着找到破碗,把饭菜倒入破碗中,日日如此,年年依旧。
我想《隐入尘烟》里面的这两位主人公,在他们不幸的命运中,他们尝到了人间幸福的滋味。他们在一起后,心中有了期盼,男主人出去,女人在家里放心不下,拖着病躯去路口等着丈夫回家。最后,女的也是因为给丈夫送饭途中,掉到河里淹死的。
他们心中有着牵挂的人,有了生活的希望。那么我们村子里面的这三个可怜的人,他们至死至终就是孤独的,寂寞着,没有期盼的。要是他们也像片中的主人公有了另一半的话,他们肯定会过得更好,或者他们逐渐地像正常人群靠近,最后被融入进去。
他们来自于烟尘,默默地归于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