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能让你贱到骨头里的就是爱,能让你灵魂变高贵的就是寂寞
她从来不认为不能忘却痛苦是件痛苦的事,她甚至喜欢在黑夜里用最痛的往事把自己刺得热血飞溅,疼痛一件件摆出来,凹凸狰狞的伤口一把撕开,挤压再挤压,黑色的脓血缓缓流出,挤压再挤压,湿润的鲜红然后枯槁的惨白。
湿漉漉甜腻的腥香,翻腾的泡沫依次柔软的破灭,和疼痛缠绵眷恋后过后的平息旖旎如锦,一片风光。
很晚了,她接到他的电话,声音轻描淡写:明天我从你在的城市路过,是不是可以见上一面?
有什么不可以?最能让记忆华丽的就是背弃之后的重逢,10年的千里之遥,背叛腐朽的爱情早已古典出了檀香的味道。
家乡那条叫做中华街的小巷,还有通宵达旦的大排档么?在那里,还有醉了的女子用爽朗的笑声掩饰那跌落一地的眼泪吗?还有老练的听客用痴情的目光去隐藏早已开始的蠢蠢欲动吗?还有还有,河边那个总是烟气缭绕的面馆的面还那么香么?你和你家人经常去么?你的孩子多高了?你的那个她好么?还有还有还有啊,你想我吗?
你还像粽子一样站在画架子上画画吗?还有你什么时间说东北话这么纯正的?还有还有你依旧经常自己泡图书馆吗?你带你的家人去过吗?你的孩子多高了?你的那个他好吗?还有还有还有啊,你想我了吗?
目光不用急切的寻找,他拖着行李走出来,微微歪的肩膀,眼睛依旧习惯的眯在一起。她迎上去,穿着帆布鞋,戴着一顶明晃晃的铆钉帽。一眼就觉得熟悉,所有设计好可能发生的对白都变成了机场到市里车上的沉默,雪粒纷纷扬扬的砸向车窗,雨刷器发出的声音就像一个哮喘的病人在拼命的进行呼吸。
下车的时候,他去拉她的手迈过有冰的泥泞,然后手一用力就环过她另一侧肩头,她就在他怀里了,那么近地,那么近地自然,就像他们从来未曾分离过,未曾咒骂过,未曾咬牙切齿的恨过。
最不需要情话的拥吻,却浸透着张皇失措的手忙脚乱,青丝红唇不是艳影流动,就像一朵最美的牡丹迅速的绽开花瓣,终于决心盛放时,却发现蜷缩的柔软突然抽搐,伸展曳然而止,艳缎的苞叠如薄冰断裂,四溅开来烟花般散去。
他们最终选择放弃拥有,却原来,回忆的沉淀会让仇恨和不甘发酵成如至亲骨肉一般的熟悉,一切牵挂已是血肉亲情。褪去朽开的丝锁,所有的相思早在心中被磨得如玉光洁,宛然水洗过的碧色。
明灭之间谁也不是那旧作陈香,这种重逢,是多么刚刚好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