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非典型摩洛哥游记。献给小羊姐姐、大头老师和抻抻少爷,献给马拉喀什老城的温柔夜色、撒哈拉沙漠的星空与落日,献给菲斯的猫、舍夫沙万的羊,和艾西拉沿途波浪般起伏的芳草地。但不献给脏乱差的卡萨布兰卡。
星星
有朋友分享过知乎的一个讨论:为什么人们在夜晚看到满天繁星会觉得幸福?
在热门回答中,有人引用了《苏菲的世界》中的一段话:当我们仰望星空的时候,我们其实是在找寻回到自我的路。我们是几十亿年前熊熊燃烧的那场大火所爆出来的一点火花。
也有人提到了《海角七号》的台词:在这什么都善变的人世间,我想看一看永恒。
还有人说:因为逝去的亲人,变成了星星。
所以,尽管撒哈拉沙漠之行条件恶劣、旅途劳顿,我们还是决定折腾一趟,去沙漠看看星星。
坐在小骆驼背上,每次下坡都是一次涅槃,颠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营地。不洗脸不刷牙不梳头,在骆驼便便味浓重的帐篷里等候上弦月离开天际,把整个夜空还给群星。
凌晨四点,蓬头垢面、一身沙土地走出帐篷,与遥远星球千万年前发出的光芒深情对视。第一次看到银河,面对着大自然壮阔而深刻的美,失去了赞叹的勇气。我一边擦眼泪,一边想起了博尔赫斯的诗:
你手写的文字,口出的言辞
都像尘埃一般一文不值
命运之神没有怜悯之心
上帝的长夜没有尽期
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
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50亿年前的一次超新星爆发带来的能量扰动,使一团松散的星云变成了太阳,从此开启了漫长的自然演化与生命更迭的历史。宇宙是如此宏大,太阳系一颗行星上的我们,又是如此渺小而随机的存在。
谢谢大头老师,用相机记录了这个美好的夜晚。谢谢小羊姐姐,毅然薅起了睡梦中的大头老师。
天渐渐亮起来,太阳照在高低起伏的沙丘上,风掩盖了驼队昨日的足迹,留下均匀纤细的滑痕。我们骑在骆驼上,告别星辉斑斓,走向烟火人间。
人间
阳光充足的地方,审美也往往热烈而绚烂;日光稀少的清冷之地,设计也偏向冷静克制。于是,位于非洲西北角的摩洛哥,成长为一个彩色的国度。
阳光孕育出哈桑二世清真寺青色的大理石花纹,马拉喀什老城太阳花纹理的屋顶和楼梯,菲斯手工作坊里镶钻的白皮鞋,舍夫沙万山坡上蓝色的房子,和艾西拉海岸边金色的壁画。
穿上喜欢的裙子,喝着不加糖不加水可以咬到真的果肉的摩洛哥橙汁,走在老城斑驳的日光里,风将红色的围巾吹起,那一瞬间,你可以觉得自己很美。
当然了,如张爱玲所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不可避免地,摩洛哥也有不怀好意和别有用心,有严重的不靠谱和直白的不客气。而我们要做的,也不过是抖抖这华丽的袍子,再站在阳光下,细细端详它精致的纹理;毕竟,这样热烈而喧哗的美,并不总能遇见。
遇见
家森问小雀、卷姐和别府,如果人生有个退格键,你们会选择按下去吗?有的人会按下去,让整个人生重新来过。但是我不会,因为如果那样,我就无法遇见你们。
我也不会。
在平行宇宙里,可能有许多个我,遇见完全不同的人,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而这个世界的我,不愿同她们交换。
毕竟,在此生此世,我遇见了这样多聪明且有趣的灵魂,和我一起聊娱乐八卦也谈风花雪月,一起经历慌张又忙碌的学生时代,也一起探索过世界的很多角落,看过许多地方的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在摩洛哥,我们这支浪得靠谱、贱得自然的小分队,拥有美味的泡面榨菜,腔调十足的照片,高度一致的笑点,免费升级的喜来登,还知道了如何正确系鞋带、如何在没有吹风机的情况下快速晾干衣物,并揣着几乎荒废的法语刷新了买票、打车、要热水、存行李、调戏小朋友等技能。
很多事一个人做会显得蠢笨或危险,但一群人一起做就充满了童趣。这些充满童趣的瞬间使我感到,活着虽然辛苦,但也非常值得。
值得
工作之后的生活陡然增加了许多令人疲惫的细节,尽管这是自立人世所必须承受的重量,我也不愿意把全部人生都用来担忧和操劳、防范和争取。
在这个星球上,美好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而我想与他们相遇——
好看的姑娘走在马拉喀什的街头,腰肢柔软,眼波流转,嘴角扬起一抹笑;
猫懒懒地躺在彩色的石子路上,婴儿软软地卧在母亲的臂弯里,他们扇动着蒲扇一样的睫毛向你张望;
风吹过老城错落有致的天台,扫落最后一抹落日余晖,点亮整片山坡上的万家灯火;
抱着法棍的小姑娘从一片蓝色中跑出来,亚麻色的头发飞起,满满的少女元气飘散在空中;
黄色和紫色的小花开遍山坡,阳光从她们橙色的花蕊中生长出来,唤醒一整座城池;
云彩睡在山顶,好像一杯咖啡上溢出的奶盖,又好像熟睡的姑娘,垂下了睡裙洁白的一角。
一场假期是一场美梦,梦醒时分,无端增添了应对繁杂日常的勇气。
我将重新走入棱角分明的现实,但我希望无论走多远,当我回归天空大地、山川湖海的时候,还能因为纯粹的美而脸红心跳、热泪盈眶;
我将重新回归寸土必争的工作,但我希望保有逃离沉重日常的自由,可以在一些时候完全忘记对抗和角力,变成一个没有心事的笑起来有点好看的女孩子。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 把悲喜在尝
——辛晓琪《俩俩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