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第五章:上学(7)

我的这位班主任非常年轻,是我们校长的女儿,刚刚从师范中转毕业,就回到我们学校教书,担任我们班的语文课教师和班主任。和她一起来到我们学校教书的还有她的一个女同学,不过教的不是我们,而是二年级。因为这个安排,曾经引发了学校老师以及村里很多人的非议,认为这是校长以权谋私。因为在大家心目中,我是非常有可能考上县重点中学的,校长让自己的女儿担任我的班主任,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有一些人在担心,说校长的女儿刚毕业,什么经验都没有,要是因此影响了学生的升学考试怎么办?我的父亲就是这些人里面的一员,但他也仅仅是在家里嘀咕而言,是万万不敢在外面嚷嚷的。

不管老师和大人们的心思如何,在我们学生的心里,是十分欢迎两位女老师到来的。学校考虑她们其中一个是外地人,所以给她们在学校里找了一间房间当做宿舍,而且就在我们教室旁边。这个意图就很明显了,无非就是方便我们在学习上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找老师请教。

年轻的新老师刚上任,就烧了几把火。第一把火,就是让我们晚上来教室上晚自习。这在我们学校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我们也没听说过什么晚自习课。一开始,大家还觉得挺新鲜的,每天吃完晚饭,每人提着一只拿着手电筒,成群结队、嘻嘻哈哈地来到学校。可一坐下来不到十分钟,开始就有人坐不住了,小动作开始多了起来。但老师的宿舍就在隔壁,这边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那边就知道了。所以一个晚上两节自习课下来,年轻的班主任不停地辗转于教室和宿舍之间,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她永远不知道的是,有些男同学之所以频繁地捣乱,其实无非就是想多看她出现几次而已。

新老师烧的第二把火,则是在教室的角落设置了一个书架,在上面摆了好几本课外书。在农村小学读书,很少能够看到课外书。学校倒是有一个半米宽的木箱子,里边都是一些故事连环画,平时用一把大锁锁着,从来不允许外借。我家自从父母回到农村后,也没有机会购买旧书了。所以看见教室角落里摆了几本课外是,让我仿佛一下子就被勾去了魂。那天中午在家,我魂不守舍地吃了午饭,然后马上一路小跑到了学校,猛地一推开教室的门,想要直奔教室角落的书架,却看到学校的领导和老师正陪着上边来的领导在吃饭。原来那天乡里的领导到学校检查工作,中午就在我们教室用课桌拼成了饭桌,正在吃工作餐呢。

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校长附耳跟领导说了几句什么,一桌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位领导更是招呼我说:过来,过来,给你个鸡腿吃。

我这才醒悟过来,赶紧逃出了学校,跑到附近的一个小卖铺里躲起来。

这是我整个小学阶段感觉最丢脸的一件事情了。

事后班主任把我叫到她的宿舍里,问我那天中午为什么去教室。我如实告诉了她,说我就是想看看那几本课外书。

班主任非常意外,说你喜欢看书?

我就点点头。

于是班主任就从她的书架上给我拿了一本作文选,还告诉我,以后想看书就找她。就这样,我在班主任那里看到了很多课外书,不仅仅有作文选,还有一些故事书。因为这些书,我的作文水平大有长进,还在升学考试的时候获得了意外收获。我们那年的升学考试,每科试卷都有两张,一张是常规试题,满分一百分,另一张是附加题,总分三十分。语文科目的附加题有一部分题目考的就是歇后语,这些内容平时老师都没有教,所以绝大部分的同学都答不上来。而我之所以会,就是因为在班主任给我看的课外书中,我学到了很多歇后语。当时我只是觉得歇后语很有意思,完全没有想到会在升学考试中用到,想来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

新老师烧的第三把火,就是前边提到的,全班同学在重阳节这天去登山。

现如今想想,我的这位年轻的班主任老师的教学水平并非有多么高明,只是在我们那样一所老旧的学校了,她的出现,更大的意义是带去了新的东西。我最终成功地考上县重点中学,并且是以全乡第五名的高分被录取,学校也因此得到了相应的奖励,但是这其中有很多的巧合、偶然和冥冥之中难以解释的东西。但我还是很感激这位年轻的老师,不仅仅是感激她给了我知识,更是感激她给我打开了一扇窗口,让我看见了更新更广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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