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三双巨大赤红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自己,滴滴答答的水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嘶咧~嘶咧~”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撕裂疼痛,好像有人正在用力地撕扯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痛布满全身,突然“噗~哗啦~”仿佛一个装满水的柔软透明的薄膜瞬间被撕破,里面的水倾泻而落,强烈的剧痛汹涌而来,喉咙瞬间被一股热流涌上无法嘶喊,下一刻已经不知道是恐惧、绝望还是无助,只剩下空白……
青凝最近都是从这样相同的梦魇中惊醒,急促的呼吸声,被汗水湿透的衣服还有从窗外洒落在床边的温暖,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这样的梦魇还要持续多久,或者,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梦魇,又或者……太多疑问。
“青凝!还不快下来干活!”
“马上来。”
一个粗旷浑厚的沙哑喊叫声把沉浸在回忆梦境中恐怖内容的青凝拉回现实,青凝急忙下床手臂轻轻一挥,放在桌旁那件洗得发旧的褪色的淡红色长袍和一双沾了灰尘的黑色鞋子瞬间穿在她身上。自从梦魇开始的那一天,她便与普通人不同,她开始拥有灵力了,每天房间里仿佛有个隐形人在帮她穿衣服鞋子一般神奇。
说起青凝,她只不过是槐荫镇上其中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全往后扎成一条粗大齐腰的辫子,扎辫子的红布条和身上的长袍一样发旧褪色,看起来就像是从长袍上随便扯下来的布条,淡淡的从未修剪过的乱眉下面有一双明亮却又冷酷的眸子,像是寒冬夜里倒映在结冰湖面上冰冷的月亮。相比镇上的女孩子,青凝多了份沉稳,每次经过镇上那些半成熟的花季男孩面前,只是形同过路人,无论他们怎么抛媚眼挑逗,她也从未理会。她的生活除了每天躲在酒馆的厨房里切水果、烤肉、洗盘子,偶尔到酒馆大堂上酒上菜外,唯一外出就是采购今天酒馆所需材料,每次采购后剩余的金钱她总会如数交还给老板,要说喜欢她的男人就只有这个老板了。
这个世界拥有灵力的人并不多,拥有灵力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是相当自豪的一件事。自从她突然获得灵力,却从未在人前施展,毕竟镇上从未有人拥有灵力,她每天只有起床的那一刻才试着施展突然获得的灵力。
看她举起小半截袖子清洗水果,倒腾腌肉,瘦小细长的手臂裹在宽大的长袍里像极了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洗好的水果和腌制好的肉块都分装在不同的木制大圆盆里,又厚又重的木制大圆盆的宽度足以让她张开双臂才能端起,获得灵力后手臂力量也增强许多,三两下就能把这些装着今晚上所需食材的大木盆全部端到灶台上等待使用。
傍晚时分,远方的天空被染成一片橙红,这一天的暖意渐渐消逝,金色的光芒将不复存在,刺骨的寒风也即将袭来。早已准备好美酒佳肴的酒馆打开大门挂起两盏微弱火苗的马灯,浓郁的酒香味随着微风四处飘散在空气里,像极了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婀娜小姐。
雷拉将马拴在门口的木桩上,走进酒馆,此时还空荡的酒馆被他一览无余,找了个靠近厨房过道的位置坐下来,摘下帽兜,一张白皙带点红润面容,坚挺的鼻子,深邃有神的眸子,精致小巧而微红的嘴巴,若不是他说话的声音还以为是个女的,“给我来壶热酒,一斤烤羊肉,要现切的。”
“好嘞,一壶热酒,现切一斤烤羊肉。”酒馆小二朝着厨房大声吆喝着。
因为有客人点了现切烤羊肉,青凝必须亲自扛着大块烤羊肉在客人面前一块一块的切到食盘里,长年累月的刀功让她能够快速的将一斤烤肉切的又薄又均匀,老板对这点也甚是喜欢。
雷拉看着这薄如纸片几乎要透明的烤肉片,翻了个白眼,“小姑娘,你就不能切厚点吗?”
青凝顿了顿,冷不丁的回一句,“哦。”这一次,她小心翼翼的在肉块上切下一块比之前稍微厚一点的肉片。
雷拉瞪着眼睛盯着刚切下来的肉片,张着嘴巴,深深叹了口气又闭上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把话咽回去。他伸手从衣服里面掏出一枚暗哑无光的银灰色戒指,放在左手掌心,右手大拇指在戒子最宽面的纹路上擦了擦,嘴吧微动低声念叨着,看起来就是在念咒语。
“客官,您的一斤现切烤羊肉好了,请慢用。”青凝后退一步,礼貌性地稍稍弓下头,刚要离开被雷拉的话绊住。
“这个还给你。”雷拉把手上的戒指递到青凝面前。
青凝被雷拉这样话语和举动感到疑惑,“这不是我的。”
“你还记得我吗?”
“……我好象不认识你吧。”青凝在想,眼前这家伙真老套。
“……好吧。”青凝似乎已经遗忘那些曾经的事情,雷拉也不好再提起,“你就当作是小费吧。”
“……客官,您这个……似乎不值钱。”青凝嫌弃的瞟了一眼雷拉手上的戒指。
“你不要小看这枚戒指,它可以保命。” 雷拉见青凝似乎对这枚看起来陈旧毫无光泽显得不那么值钱的戒子没多大兴趣,“感谢你为我切烤肉,很好吃,我很喜欢,这枚戒指就当作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雷拉,请你收下它。”
“不需要,谢谢。”青凝转身就走。
“我需要。”雷拉有点着急的站起来,“我出生后就被父母遗弃,是师父把我养大成人,从小跟着师父四处漂泊谋生,一个朋友都没有,前不久师父病逝了,如今只剩下孤苦伶仃的我颠沛流离,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方才第一眼看见你像极了我逝去的小师妹,所以很想和你交个朋友。”雷拉努力地挤出一丁点泪水湿润正在颤动地眼眶。
“……好吧。”青凝有点不太相信,但又不好再次拒绝,万一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岂不是伤了雷拉的心,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青凝接过雷拉的戒指看也没看就塞进衣兜里,然后朝雷拉点了下头便往后厨走去。
这时酒馆进来四个人,身上的服饰一看就是特别昂贵的白纯丝所制,其中那女子的白色纱裙更是轻盈得像被一缕缕白烟萦绕着,他们都披着一件带有白色绒毛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把雕刻着精致纹路还透着淡淡寒光的宝剑,他们来自帝王城。
“小二,烫一壶酒,五斤牛肉。”五个人中看起来年纪稍大的人说道,他留着三羊胡,看起来曾精心地修剪过,显得他比其他男的多了一份成熟的男人味,看起来像是他们的老大。他带着其他人坐在大堂最亮堂的位置,大堂里所有的亮光几乎围绕着他们,映衬着白色的服饰让他们看起来格外的高贵,在人群中凸显而出。
酒馆大堂里除了雷拉外都会忍不住地瞄他们一眼,青凝从厨房端出烫好的酒和冒着香气的牛肉,放到那四个人的桌子上便从容的离开,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
“那个东西确定今晚出现吗?”五个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问道。
“阿里,小点声。”那唯一的女子看着年纪最小的阿里皱了下眉头。
“我唐坤什么时候算错过,你说对吧,龙老大。”
“嗯。”年纪稍大的龙老大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似乎在等待什么东西或人出现。
“阿苓姐,今晚只有我们来吗?”阿里端起酒壶往唐苓地酒杯里倒酒。
“不是,他们准备到了。”此刻,唐苓有些担忧,她清楚的知道即将要到来的那些人有多么可怕。
“阿苓,不用担心,我已经在门外布了阵,直接通往镇外的森林里。”唐坤拍了拍唐苓肩膀,得意地笑着。
“只要今晚拿到那个东西,从今以后我们谁都不怕。”龙老大似乎对那个东西势在必得。
雷拉拿着一壶酒闲庭信步的走进后厨,靠着厨房门口木栏上,一只手耷拉在腰间,另一只手提起酒壶往嘴里送一了口热酒,他看着前面正在忙碌的青凝,“我叫雷拉,你方才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青凝低着头继续忙碌着。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不是应该知道对方的名字吗?”
“……青凝。”青凝实在不怎么喜欢搭理雷拉,毕竟不算熟。
“青凝?挺好听的。”雷拉满意的点点头,“那五个人来自帝王城的唐氏家族,留着胡子的那个叫唐龙【龙老大】,他旁边那个瘦高个是老二唐坤【神算子】,那女的是老三唐苓【马踏飞燕】,最小那个叫唐里,没有称号。他们能出现在这么偏远的小镇里想必是为了那个东西,看来今晚……”雷拉看着青凝,“青凝,你有没有再听我说呀?”
“干嘛要告诉我这些?” 青凝依旧没怎么理会雷拉,继续忙碌手上的活。
“……好吧,多余的不说了,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一会无论发生任何事,把刚刚给你的戒指戴在左手的食指上,用你的灵力召唤【隐盾】,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跑出镇子,别回头,等事情解决我会去找你的。”雷拉严肃的说完就走出厨房。
“什么?等等,雷拉。”青凝追了出去,在酒馆大堂里却找不到雷拉的身影,他消失了,整个人像瞬间蒸发了一样。青凝深吸了一口气,他消失了?他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自己拥有灵力?即将要发生什么事?……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青凝想起那枚戒指,她拿出戒指仔细端详,自从她拿到戒指就没有仔细看过。这枚很普通的银灰色戒指,上刻有很多纹路,看起来像很多种道不出名的动物,又像各种不同的咒语……对,图腾,应该是某种图腾……
“咯吱——轰——”一簇簇尖锐锋利而坚硬的冰锥从酒馆大堂中央的地面破土而出,唐氏家族那四个人腾空一跃,躲过了刺向他们的冰锥,唐龙跃到柜台后,伸手拉住酒馆老板,四五簇冰锥紧跟着串出,只见唐龙一个后翻身,再次躲过了冰锥,而他旁边的酒馆老板却被冰锥穿过身体,整个人被挂在冰锥上,冒着热气的鲜血顷刻喷涌而出,从他的嘴里和被刺穿的身体顺流而下,冰锥和地板染成大片鲜红色,冰锥的尖部还挂着被撕扯下来的碎肉和内脏,鲜血的腥味瞬间扑鼻而来。冰锥突然朝着青凝的方向一簇接着一簇汹涌而去,唐里突然出现,他抱住青凝快速翻滚到大门边缘处。冰锥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更加迅速地从地面破出,几乎布满整个酒馆大堂。躲在角落的店小二目睹了眼前惊恐的一幕,尖叫着往门外狂奔而出。
“快出去。”站在桌子上的唐苓轻轻一蹬,像燕子般飞了出去。唐里拉着青凝跑出去,其他人也跟着跑了出去。在最后面的唐坤试图拔剑抵抗,只见宝剑尚未完全出鞘,就被一簇冰锥刺穿腿部,唐坤惨叫一声后单膝跪了下来,紧接着更多的冰锥从他的胸口、肩膀、嘴巴刺穿而出,随之冒着热气的鲜血、碎肉和内脏洒满一地,穿过他身体的冰锥变成了鲜红色,似乎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痛苦狰狞的表情仍然挂在他的脸上,此刻单膝跪在门口的唐坤再也无法动弹。
这一次,冰锥加快了速度和范围,突然在他们前面破出一大簇冰锥,冰锥的最尖部全部指向他们,瞬时无数冰锥围着他们不断破出,像围捕猎物般把他们所有人困在冰锥堆里,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拔出手上的宝剑背靠背围成一团纷纷做出应战的准备,手无寸铁的青凝被他们围在中间,看起来他们三个就像是青凝的保护圈。
戒指!青凝想起了雷拉走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那双正在颤抖的手慌慌忙忙拿出戒指将它戴在左手的食指上,然后……她不知道该怎样使用灵力召唤【隐遁】,而围绕着他们的冰锥也不会一直在那等待,“咯吱——”冰锥又一次破土而出,一簇一簇接踵而来。
只见唐龙、唐苓、唐里分别用灵力催动手中的宝剑,三把宝剑同时发出金色的光芒,唐龙高举双手对着前方划了一个八字形,闪着金光的三把宝剑突然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剑群,朝着冰锥方向刺去。唐苓顷刻飞上半空,抖动着交叉的双手,“叮铃——”一群燕子形状的金色光斑从空中直线冲击地上的冰锥。此时的唐里如同快速行走的幽灵一般,用极快的速度在冰锥群之间穿梭,时而隐藏时而闪现,像是在躲避又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但他们依然无法阻挡攻击强烈的冰锥,冰锥划过他们的手臂、腿部和身体,鲜血从他们的白色衣服慢慢渗透而出。
无法召唤【隐遁】的青凝眼看着就要被扑向她的冰锥刺穿,在她以为即将要死亡的那一刻,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宽大的黑色帽兜几乎挡住了那个人的脸,青凝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刹那间就被带到镇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