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初,位于珠江河畔的广州清平药材市场人头攒动,有的人为病寻药,有的人则是为了长命世纪,享人世繁华。伴随而来的是大量人口的流入和财富的涌动。
药材市场大门之外,两个衣着素色衬衫,肩挂挎包的男子,蹲在台阶之上看着眼前摩肩接踵的人群。
“大宝哥,你说咱大老远地跑到广州卖药,能赚钱不,这也快过年了,要不回家吧?”赵九孙探过头问道。
“咋不能啊,老弟我跟你说,有人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钱赚。那不是跟你吹,等咱祖传的的保生健子药一火,再开个公司,俺们屯的二富就是你,光宗耀祖指日可待,明白不。”孙大宝对着赵九孙指点江山,美好的生活正在朝他们招手。
“不明白,首富搁哪儿啊。”
“这不搁你旁边蹲着嘛。”
“明白了。”
“九啊,哥跟你说,待会儿进去,你碰到人先告诉他是咱公司第100个顾客,然后恭喜他可以领咱公司三千元大奖,原价3888的奇效药现在只要388。再跟他说经理就搁外头,有事儿找经理。懂不。”
“懂了,这就去。”九孙站起来又低头,“不对啊,哥,3888少3000不是888吗,你咋把我整蒙了呢?”
“你傻啊,这样人不就来找我了,不然我咋出场啊。”孙大宝恨其不争。
“还是哥你脑子好使,要不咋说是首富。”九孙恭维道。说完就往市场里走去。
九孙看着水泄不通的批发市场,人声鼎沸,不知从何找人下手。便背着挎包随意走着。
“哥啊,你中奖了,中了我们公司的3000块钱大奖。”九孙拦住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一脸懵色,看着九孙。
“哈哈,俺第一次骗人,瞧把你整的都懵了,哈哈哈。”九孙想想自己身上仅剩的500块钱,再看着中年人的表情,没有忍住。
“我顶你个肺,痴线。”中年人说了一句九孙听不懂的话随即走开了。
九孙笑笑继续走着,“阿婶啊,你是不是想要儿子啊,我们公司要恭喜你,”九孙又对着一位站在店门外,年过花甲的老奶奶说道。
“小册佬,侬脑子瓦特嘞,阿娘侬阿管欺负。”店门内操着一口上海口音的男子跑出来,对着九孙吼道。
“估计是有儿子了。”九孙默默的跑开。
在市场兜兜转转询问了好一会儿,受尽委屈,心情低落的九孙走出市场门口,看见孙大宝翘着腿,躺在石阶上,推醒了他。
“九儿,卖的咋样?”
“大宝哥,没人买俺的药,要不你去吧。”九孙很是沮丧。
“扯什么犊子,眼瞅着我快成公司老板了,上一线卖药像笑话吗。”大宝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你不像,我像。”
“行了行了,你进去喊‘中奖的人到100个了,要抽奖的速度’,让人跟着你出来,剩下的交给我。”
“还是哥点子多。”说完九孙又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跟着九孙走到孙大宝面前。
“这是我们经理。”九孙指着大宝说道。
“听说你们这儿抽奖?”领头的保安一脸凶相。
“对对,但是活动结束了,不好意思 。”大宝有点慌。
“把你们身份证拿出来,敢到我的地盘来搞事。”
大宝和九孙并不知道保安没有这个权利,赶忙从包里拿出身份证。
“赵九孙,这名字取的,你还有八个哥哥?”保安看着九孙的身份证,随口问道。
“没有,我就一个哥哥。”九孙回答。
“呦,那肯定是你爷爷叫赵九了。”保安的好奇心上来了。
“不是,我爷爷叫赵七孙。”九孙老老实实。
“呵,那你爸叫八孙喽。”说完和另一个保安哈哈一笑。
“不,我爹叫孙赵八。”
“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当我傻呢?”保安屡屡猜错,有点不开心了。
“没有,我娘姓孙,我爸是上门女婿,改了名儿。”九孙赶忙回答,许多人对穿制服的人有着天生的畏惧感。
保安把身份证丢给九孙,又拿起大宝的身份证。
“你弟弟叫孙小宝?”保安似乎对名字有着天生的好奇。
“不不,我弟弟叫赵九孙,就是他。”大宝赶忙解释,指着九孙道。
“诶我说你俩真当我脑子不够用啊,你姓孙他姓赵,亲兄弟?”
“没错没错,我先生所以跟娘姓,他晚生所以跟爷爷姓。”
“什么狗屁规矩,行了行了,你俩快走吧,早就有顾客举报了,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否则直接送派出所去。”领头的保安无趣的把身份证甩给大宝。
“好好,我们这就走,再也不来了。”大宝带着九孙赶忙离开。
回到一个破旧的小屋,两人躺在年代久远的木板床上。
“哥,要不咱别卖药了,回东北老家吧。”疲惫的九孙想放弃了。
“不行,我想好了,今儿下午咱们穿着白大褂去医院卖,不行我也认命了,也不进厂了,直接回家。”大宝不甘心道。
“好好,为啥穿白大褂?”
“在医院医生就是扛把子。”
“哦,也是。”
下午两点,两人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走进省医院。
“待会儿你啥都别说,听我说就行。”大宝对着身后的九孙说道,九孙点点头。
两人走到妇产科的楼层,左右探望,走到了离手术室不远转弯的走廊。
“大夫大夫,我老婆和孩子怎么样了?都进去这么久了,我都不敢靠近手术室。”一个男子突然跑到大宝面前问道。
“唉,孩子没保住,我尽力了。”大宝心想生意撞上来了,这可能是在等生孩子的人,是个可以推销的对象,说完让九孙四处走走去把风。
“没事没事,老婆没事就好,孩子本来就胎形不稳,唉。”男子长输了一口气。
“嗯,不过我们有办法让你老婆再怀上,而且保证一定是男孩。”大宝小声对男子说道。
“哥,哥,快走,有一伙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九孙跑过来把大宝拉到一边。
“咱们待会儿再说。”大宝对男子说完便和九孙跑到走廊的另一个转弯处。
“你是王女士的家属吗?”一位和大宝身形相仿的医生对男子说道。
“是是,医生你是?我老婆呢?”男子问道。
“我是主治医师,很不幸,你老婆和孩子都没有保住,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节哀顺变。”医生惭愧的说道。
“你说什么?我怎么糊涂了呢,刚刚有人说我老婆没事儿啊。”男子有些头晕。
“谁说的,我刚刚出来啊,还请你节哀顺变。”医生担心男子受不了刺激,引发事端。
“都没保住,都没保住...”大宝听完一阵眩晕。
九孙扛着大宝坐车回到了小屋,九孙心痛的看着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大宝。
“哥,你当年来南方做保健药销售一直没有赚钱,还把药给嫂子服用,导致嫂子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你的头脑也不清醒了,这一年我一直怕你真疯了,配合着你卖药,现在不管你情不情愿,我也要带你回家了,人没了,日子还要过啊。”九孙看着没有反应的大宝,哽咽的说道。
“哥,咱回家过年。”拿起早已收拾好的东西,背着大宝,离开了小屋,离开了沉淀许久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