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响桥上等他,他推着摩托车过来了。他说响桥上,自己从来都是推着过的,从来不骑着过,桥太窄了。
她告诉他说,那人来了,又走了。
他说,嗬,恭喜你呀。
她说,还不知道是喜是忧呢,城里又有什么好!听说那里到处都是假的东西,吃着加了漂白粉的水,吸着汽车排出的臭气,住着鸟笼一样的房子,说不定在街上不小心让车给撞了,也没人管呢。
他静静地听完,然后说,那你还去。
她说,又有什么办法呢。头转向了河的对岸。
他说,你别见怪,我是随便说说的,我给你留个手机号,说不定以后到城里,还要到你家喝水去呢。说着,就立好摩托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通讯录本本,翻到一页,写了自己的手机号,撕下来,然后笑着递给她。她将那纸片捏在手里说,明天,你到白马庙跟集去吗?
他一愣,说,我准备到县里去。
她说是你们县,又不是我们县。
他也不辩解。
她说,明天你用摩托车捎上我到白马庙去跟集,你敢不敢去呢?
好久,他才说,我明天真的有事,县里我四姐家里的事,我四姐夫押宝耍赌博给治安大队抓去了,白马庙,我是顾不上去了。
她说,跟你说着耍呢,看把你为难的。说完将那有他号码的纸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后来他骑上摩托车笑着跟她道了别。
而她在桥上站了好久好久。
那家光迎亲的轿车就来了六辆,把她家崖背上的打麦场给停满了,而且还来了个摄像的,把整个她上马的过程和车在路上行进的情景都摄了去,那人没有来,据说城里宴席摆得很大,忙那一头呢。这一点,入了本地的乡俗,在本地娶亲,新郎是不会来女方家的。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勾着头,小声地啜泣着,妈妈也抹了一会儿眼泪,将她送了出来,送上车。弟弟这次请了假,换了身新衣服,她就发现弟弟已经长大了。
彩车一路驶向城里,在县城繁华地段的一个大酒店门口停了下来,那人迎出来,打开车门,伸手扶着她下车,这时候鞭炮齐鸣,她头顶上那人头顶上好多彩色的小纸片纷纷飘落下来,她想,就这样把一个完完整整清清白白的自己交给了这个城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