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俗小说

1

    江驿狼狈地颓坐在沙发上,此时的他从未有过的清醒,空气中漫漶着刺鼻的味道,地板上一滩腥红的血液如毒蛇般蜿蜒在他的眼前,旁边躺着一具女性尸体,相貌姣好,身材匀称,精致的脸庞上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得出来女人瞳孔之中凝着恐惧与愤怒。

    她叫顾平,是江驿的妻子。

电视机极具有电影美感地传来沙沙的声响,屋子里静寂如湖面,天花板摇摇欲坠,吱啦吱啦的。江驿皱了皱眉毛,冷漠地看着地板上安静躺着的顾平,蹲下来,手拂过顾平惊慌的眼眸,顾平阖上了眼睛,江驿一屁股堆到在地板上,神情凄然,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江驿起身走过去,沙发上沾满血迹的刀反手紧紧握起,背到身后,绷紧了身上所有的神经,压着嗓子,沉声问道:“谁?”

  “是我啦”只听得门外忽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江驿瞬间放松警惕,反手紧握的刀松了些许,听声音没错,定是她,他家有门铃,以前她来找自己的时候从不按门铃。

 打开门,江驿脸上的喜悦瞬间泯灭成惶恐。

  一刹那,只见门外的陈城手里拿着刀,笔直地对着惊讶的江驿,他脊背顿时渗出一片凉意,腰弓得紧紧的,脸上佯装成不知所措的惊慌模样,可背后手中的刀又握紧了些许。

2

 “王麻子!过来一下!”张生挥挥手招呼不远处正在运载货物的王麻子,王麻子听到后,飞快地小跑到张生面前,额前的汗珠顺着鼻梁子滑落在王麻子蓝色的快递服上。张生别过头,脸上不禁露出厌恶之色,随即转过头,便是一张笑得生硬的脸庞,顺势递给王麻子一块纸巾。

  王麻子高兴地接过纸巾,在脸上胡乱了一把:“张哥,有什么吩咐?”

  张生指了指地上的盒子:“王麻子啊!哥平时对你好不好啊?”

  “好!”王麻子想都没想,一口喊出。

  “那你帮哥一个忙,去把地上这份快递送出去,哥今天家里有事,马上要走。”张生说道这里,脸上的喜悦愈加放肆,他差点笑出来,强抑着内心的狂笑,扭着脸嘱咐着王麻子。

   傻子才会送这份快递呢!上面印着的地址离快递公司很远,张生心里暗自高兴,幸亏这里有王麻子这样的傻子。

  张生嘱咐完便转身走开,留下不明事理的王麻子杵在原地。

  王麻子目送着张生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叹气弯腰拣起地上孤零零躺着的快递盒子。

   上面白纸黑字地清除写着那个谁也不愿意去的地址:

   XX市东泉区23栋楼4单元6号

只好自己去送喽,谁让自己只是刚刚进城的农民,好不容易花了几百块钱托人在城里寻得一份送快递的工作。

   坐在公司配送给他的破烂摩托上,王二麻子心里就说不出的舒坦。他小时候在村子里经常看到那些城里来的人,开着黑色的漂亮大汽车,穿着看起来就滑溜的高档衣服,那时王麻子心里这个羡慕啊,并且暗自发誓,以后去城里好好工作,开着黑色大汽车,穿着滑溜新衣服。

   如今,王麻子挤进了城,有了工作,穿着一年四季的蓝色工作服,开着不知道辗转几任人家后才淘来的破摩托车,虽然儿时的梦想看起来荒唐,但是现况也是稍微对王麻子多少弥补了一些。

  他一屁股做在摩托车的上,打开屁股后面的后备箱,把快递盒子放进去。王麻子双手扑在嘴前,一阵哈气如旱烟般缱绻在他满是老茧死皮的手上,他浑身一激灵,急忙搓搓手,把衣服领子往脖子处使劲掖了掖,双手覆在车把子上,脚一蹬,嗤嗤的,发动机发出声响,忽然一阵风从王麻子脸上刮过,风不停灌进他的领口处,王麻子抖擞了下,车把子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些许。

3

  办公室里的空调冒着适体的暖风,许玖懒洋洋地靠着旋转椅上无聊的打着盹。现值10月份,外面的气温骤然下降得厉害,幸好许玖的工作地点是在一家高耸入云的大厦之中,免去了秋天应有的萧瑟。

  “许玖,今天的都市早报看过了没?”离许玖不远处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胡杏儿搭话道。

   “没呢?”许玖连看都不看一眼,闭着眼睛漫不经心的回答,胡杏儿追了他很久,这件事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以前就私下疯狂地追求着许玖,前些日子,许玖结婚了,对象当然不是胡杏儿了,是与许玖大学就认识上的曲雅。两个人相识8年,相恋6年,现在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二人,许玖心里满满的曲雅,对胡杏儿的主动出击也是熟视无睹的。

  胡杏儿迈着风而不骚的模特步伐,脚踩着高跟鞋铛铛铛地来到许玖的身边,俯下身子,白色制服里面是一件低胸衣,胸前两颗纽扣散落在一旁,里面波涛如怒,峰峦如聚般压向许玖。

  “来,你看看嘛~”胡杏儿的声音酥软娇嫩,声穿入耳。

  许玖直身起来,就看见胡杏儿差一点挤在自己的怀中,他倏忽起身往一旁侧去,胡杏儿重心不稳地跌入椅子中,被画眉笔描得整饬细长的眼眉一时间蹙在一块,说不出来的嗔怒娇媚。

 “什么新闻?”许玖一把抄过胡杏儿手中的报纸,竖目而视,赫然报纸上清清楚楚印有“逃犯正在东泉区作案四起,民警呼吁居民提高安全措施”的字眼,又随便翻了翻,觉得没什么意思,扔向胡杏儿。

 许玖撇撇嘴:“无聊。”说完起身欲要走。

 “看没看到那个东泉区逃犯的新闻?东泉区啊~许玖,我记得你们家住在那个方位啊~”胡杏儿起身偎在许玖身边,吐气若兰,两只别扭地贴着假睫毛的眸子冲许玖狂眨巴着。

 胡杏儿离开许久,仍旧迈着高傲的女王步伐,铛铛铛地,像是周末早晨始终不让自己清净,急着装修的楼上邻居,让许玖心烦意乱的。

 “那个逃犯手上命案数起,而且专挑独居的女性或是家里面人少的人家下手,现在逃犯潜伏在东泉区附近,已经发生了几起命案了,所以住在东泉区附近的小伙伴们要小心点哦~尤其是许玖,还有曲雅姐姐~”

  “够了!胡杏儿!你别吓唬我!”许玖勃然大怒,冲胡杏儿厉声道。

  胡杏儿挑着精致的眉毛,嘴角上扬道:“哼!我好心好意提醒你注意安全,却是瞎了我一片好心,算了,给你,不信你自己看看。”话音刚落,她把手中的报纸抛向许玖,许玖接过来,却没有看。

  大家悻悻然地摇了摇头,坐下忙各自的工作。

 许玖想要给正在家里不知道忙什么的媳妇打个电话,可不巧,手机没电了。许玖撇了一眼手机旁边的报纸,一瞬间彻底心乱了,一把抢过报纸,可他没有看,额前冒着丝丝汗液,脖颈处赤红一片,不知道是因为胡杏儿的危言耸听,还是出于心底的忐忑与莽乱,整个下午,他都紧绷着神经,整只手使劲地抓着那份报纸,手心里不断渗出的汗液像是汹涌的大海,险些要揉烂撕碎那份该死的报纸。

  那女人真是个惹人厌的狐狸精!

 许玖厌恶地瞥了一眼刚刚从自己面前扭着屁股铛铛而过的胡杏儿,手中浸在一片濡湿的报纸又被抓紧了些许。

 3

 王麻子终于在夕阳坠入深夜之际赶到了东泉区,看着阴森森的街道上行人伶仃无几,他心里咯噔咯噔得,直发麻。

 他虽然是农村人,字认识不多,但足够应付余生了。每天早上起床洗漱后,王麻子都会边吃早饭边收听新闻,因为住宿条件苛刻简陋,他买不起电视,租的房子才10多平,也放不下偌大的一个电视机,所以天天早上坚持听着收音机里伴随着吱啦吱啦杂音的新闻,日子过着紧巴,可王麻子却很知足。

  最近听到新闻常说东泉区潜伏着杀人逃犯,命案发现了几起,可现在案情仍是一头雾水。

 王麻子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硬着头皮朝着快递上的住址走去。

  临近那个地址时,王麻子身上的鸡皮疙瘩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往外蹦,每走一步,心脏就砰砰砰地突了个不停,就像是那杀人成瘾的逃犯就站在自己面前,端着格林机枪抵在胸口扫射个不停。

 到了目的地,王麻子下意识吸了一口冷气,裹紧身上的淡薄蓝色制服,双手有些颤颤巍巍地伸手摁向门铃,摁了半天,才发现门铃坏了,上面满是烟头烫过的痕迹,污黑一片。

 风吹过,秋天的风颇有冬天雪的寒意,王麻子冻得哆哆嗦嗦的,脑袋四周环绕着,太阳早已落山,夜幕不知何时爬起。

 简直不敢想象,王麻子心头一紧,手握成拳悄悄在门上敲着,许久,门里面一片死寂,王麻子撒腿就要跑,转身欲走的那一霎,门开了,王麻子不敢回头,瞬间脸上的汗珠哗哗地从头顶淋下来,他佝偻着脊背,像一只煮熟的皮皮虾般,腿上灌上了铅,抬不起来,夜风从他身边肆虐地掠过,一颗心脏被高高吊在嗓子眼处,他不敢说话,怕一张嘴便咬在嗓子眼处的心脏。

  王麻子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即便是小时候睡在苍茫的苞米地里,他也没有这样胆战心惊过。

  头皮发麻得就像是扔进大灶锅里豆油般,噼里啪啦的鞭炮响个不停。王麻子不敢想,就那么呆杵在原地,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时间静止不前,自己被月光塑成一尊没有表情没有情绪的雕像。

 4

 陈城用刀抵着江驿的喉咙,刀尖上沐着点点猩红。

 江驿粗喘着,脊背上的凉汗像是刀刃般刮扯着自己:“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从来没有想象自己最亲近的人还这般对待他。

 “地板上躺着的人其实是我的姐姐。”陈城红着一双眼眸,脸颊上是漆着皎洁的月光,没有深不见底的恨意,就像是轻描淡写地平铺直叙故事会上面得小文章般。

 江驿眼眸里的错愕一扫而过,他知道,他手里的人命多地数都数不过来,理所应当的,像自己这样跨省逃窜的亡命之徒死后应该下地狱,可是他还想活,还想见一面自己留守在这里的妻子。

 谁知道,妻子顾平看到他回来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取而代之的是一颊的平波万里与凛冽如冬。江驿好不容易在外面舔着刀口过活,靠着对妻子的思念支撑到现在,可是原本回到的家里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这种一下子乍现的落差让他无法接受。

 在与顾平争吵之中,江驿情急之下掏出贴着后背的刀,想吓唬一下顾平。可是流落外地多年的他早已经忘记了顾平也曾是哥吃酸不吃硬的茬儿。

 顾平扑向江驿,始料未及,多年未见的妻子脾气越发的暴戾,火药一般。一阵凄惨的哽叫之后,江驿的怀中俨然是插着刀子的顾平,她的眼眸之中满是惊慌与愤怒。

 “其实,我这次回来心里装的全是你,陈城。”江驿努力装出一幅心力交瘁的疲惫样,眼神里的阴鸷夹在眼角,鱼尾纹狰狞凶恶。

  过惯了刀口上生活的男人把杀人当成一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了。

 陈城被江驿像是刺激到了,身形踉跄不稳,手里的刀子摇摇晃晃。就那一刻钟,江驿猛然一把挟住陈城,背后,那把手心里浸着汗液的刀子扎进陈城的胸口处,陈城惊慌着,瞳孔中的眼仁暴跳如雷,彷徨不安。

 她想大声呼喊,可江驿宽大的手掌严严实实地覆在嘴上,像是一记专治风湿的膏药般。

 江驿别过脑袋,扎在陈城胸前的刀子拔出来,陈城吃痛地咬在手上,江驿动作十分麻利地把刀子横在她的喉咙处,手一挥,只感觉到一股温热喷在他的手上。

 5

 到了下班的时间了,许玖发疯了一般跑出公司,手提着公文包匆匆跑到了一家老旧电话亭处。

 嘟嘟嘟。。。。。

 电话那边满是让人烦躁的嘟嘟音。

 “媳妇!你没事吧?家里没来什么奇怪的人吧?”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许玖就像是起跑线上的百米运动员。

 “啊!没事啊~老公,你下班了?”曲雅慵懒的声线轻抚着躁动不安的许玖,许玖听到曲雅相安无事,便松了一口气,悬了一下午心口大石落了下去。

 “恩,刚下班,媳妇,我马上就到家了,你别出去乱走啊,乖乖在家等着我回去,挺括,媳妇!”许玖语气凝重地再三嘱咐着曲雅,他担心曲雅的安全,今天看到那份新闻后,他就处于绷紧的状态之中,案发地点是他家的附近,受害者大多是独居在家中的女性,这下子挑开了他身上的所有神经,此时他想一瞬间飞到家中,看到曲雅安全的样子,他才会彻底松懈。

 电话那边的懒洋洋声音让许玖舒心了不少:“老公,等你回来,不说了,我在看电影呢,这电影可好了,快点回来你。啊!”

 突然,曲雅的声音骤然飙升好几个高八度,许玖握紧了电话,急忙喊道,可是耳边早已被一片刺耳的忙音充斥着。

 许玖撂下电话,飞奔上地铁,此时下班晚高峰时期,地铁口处人群蜂拥而至,许玖心急如火,转身掉头走开,拦了辆出租车,慌慌张张向司机交待了地点后就在后座东张西望着。

 他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从来没有,就连高考英语时铃声响起,而自己正仔细阅读最后一篇阅读理解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慌张过。

  6

  王麻子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兜里面沉甸甸的200块钱让他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像是喝了一壶烧刀子烈酒一样。

  想着想着,王麻子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儿笑容,他真为自己的聪明高兴着,幸亏今天多穿了件衣服,要不然怎么可能拿到这200块大洋呢?

  饶是像他这样淳朴的乡下农民也越发觉得快递主人脑袋不是很够用,竟然有人愿意花200块人民币要他身上这件蓝色的快递制服。

 真可笑,一想到当时自己被自己吓得不敢动弹的屎尿模样,王麻子就觉得自己真是个怂包子,要是自己当时硬气几分是不是还能多要到50?

 秋天夜晚的风从王麻子单薄的衣服上摩挲而过,王麻子打了个冷战,手中的车把差点没握严实,险些脱了把。他把摩托车听到一架路灯下,借着灯光,王麻子把那两张红色毛爷爷从裤兜里掏了出来,数了又数,然后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感觉到疼痛,确定这不是梦后,王麻子有些兴高采烈把钱捧到自己嘴边,又是亲又是嗅的。

  忽然,他觉得这两张纸币上的味道也太过于浓艳了,一股子腥臭味扑鼻而来,仔仔细细嗅个不停,又照着路灯,上面红色的污渍晕开。王麻子顿时冷战了一下,浑身的毛发竖起来,像是坚硬的刀子般。

 他突然想起来,当着门开之后,屋子里面走出来拍他肩膀的是个裸露膀子的男人,他的后面漆黑一片,接过盒子后的第一句话就是200块钱,你身上的衣服给我。

 7

 许玖蹭蹭地跑着,喘着粗气爬上楼,踉跄着到家门口,狂摁门铃,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曲雅开门,许玖瞬间慌了,拳打脚踢着门。咣咣咣的,不一会儿,门一下子砰的打开了,曲雅拿着浴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许玖眼角顿时溢出了泪水,夹着泪拥抱着曲雅,曲雅没反应过来,不知所措地笑着,问许玖怎么了。

 许玖紧紧抱着曲雅:“你下午怎么突然间掉线了,吓得我以为你。。。”话突然间打断,许玖想着媳妇没事就好,别让她知道那些不好的。

 “以为我什么?以为我会被大灰狼吃掉吗?”曲雅俏皮地吐着舌头。旋即指了指电视:“我当时看电影呢,就咱俩昨晚上没看完的那个片子,电影里面的江驿杀掉自己的妻子顾平后,陈城找上门,突然间被江驿挟住了,你给我打电话时刚好播放着江驿把陈城割喉的那部分,实在太可怕了,我就大叫了起来,电话没拿住掉地上了,再会给你打过去,接的却是别人。”

  许玖拉着曲雅的手,笑着走向沙发,终于真相大白了,媳妇没事就好了。

 此时电视上的江驿被一群制服警察按到在地,镜头很唯美,江驿被摁倒在地板上,顾平和陈城的脑袋近在咫尺,影片在黑色的大幕包裹之下结束了。

  许玖跟曲雅有说有笑的,忽然门铃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许玖笑着跟曲雅摆摆手,起身走到门口处。

 从猫眼处看到的是一个穿蓝色快递制服的粗壮男人,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再加上天色漆黑,许玖根本看不到男人长什么样。

 “送快递的,麻烦出来签收一下。”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许玖想都没想打开了,门打开的一瞬间,夜风疯狂从缝隙中凶猛灌进来。

      许玖愣住了,他和媳妇最近没有上网买什么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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