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的,与朋友聊着聊着,就翻阅了童年的一幅幅画卷。
我该为自己的童年写点什么吧。记得小学时,老师经常让我们写类似童年趣事的文章,我总觉得很难,本来就特惧怕写作,还偏来个什么童年趣事。最后的结果是瞎编了,因为学习任务总是要完成的。还有就是一碰到老师布置的“我的爸爸”,我就更烦,我连爸爸我都没见过,家中连个照片都没有,我就压根就没发过“爸爸”这个音,怎么写呀。遇到这种情况我就装病,请假,不去学校,因为这意味着不用交作文,企盼老师忘记检查,结果总是如愿。有时侯也要写“我的妈妈”的,我能写什么呢,我该写点什么呢,缺乏真实材料的作文,结果不会得高分的,总算也能交上。
不太能感受温情的童年,总让人深刻记住很的人与事。我的记忆里没有爸爸这个概念,嘴里不会发“爸爸”这个音。以至于结婚后得叫爱人的爸爸了,每当叫老人家“爸爸”我都是憋足了勇气,叫过之后觉得完成任务的感觉,用一个词“如释重负”。父亲在我仅1岁多点就离开了人世,那时农村条件不好,一张照片都没有。每当问起大人“爸爸”的模样,大人们就说,他的什么地方像你小叔,眼睛又像二叔啦,你看你大哥的鼻子就像你爸爸了。天,叫我如何去组合?到后来,对这问题就再也不感兴趣了。我家兄弟姐妹多,七个。两个哥哥,四个姐姐,我在家里排第七。七十年代的农村,条件真的很苦。印象里过节才有肉吃,经常两个月知吃姐姐种的菜,能吃上“豆腐乳”会高兴上几天,而且吃完后会把碗添过一遍,因为难忘那美味。
也许本来我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在那样的年代,那样姊妹众多的家庭,我显然是多余的。我一出生下来,妈妈看见是个女孩,就直接扔在了床底。(这件事是我大学毕业时,大哥去学校接我,回家后向我说的,之前我一直不懂。大哥解释说怕我记恨妈妈。我说没事的,能理解,不是她的错。)也许过重的生活负担吧,也可能是中国传统思想“重男轻女”的影响,妈妈这样的举动,在今天我看来真能理解的。然后是奶奶爬到床底抱起了我,总算救回了我一条小命。本来就以为没有我的,因为我头顶的姐姐就大我七岁,既然有了我,那就凑合一口饭吧。大哥整整大我25岁,就是说当我5岁时,大哥已经结婚了,第二年就有了他的儿子。妈妈自然就去帮他带小孩了。大哥那时在外县工作,离我们这有100多公里。就这样,我的监护人就是我的那四个姐姐,因为二哥一结婚,由于嫂子总是与大姐吵架,分家就成了必然的结果。
我是在姐姐们的吵架声中长大的,每当姐姐们因为几块钱该如何用就吵开了,结果是大叔把她们臭骂一顿才消除火药味的声音。姐姐们一吵架,我就害怕极了,眼睛就望叔叔家,希望他能来看看。晚上几个姐姐都去村里看电影,我一个人害怕睡觉,总是跟在后面,最后姐姐发现时,我就可以与他们一起看电影了。所以很小我就知道《刘三姐》、《战争让女人走开》、《从奴隶到将军》、《小花》、《芦笙恋歌》、《五朵金花》、《明天回答你》、《陈焕生进城》等等,真是太多了。妈妈离开家不到两年,我就读小学一年级了。我的名字就成了问题。因为平时全家人都叫我“小小”(壮音:又小又瘦)读书了得有个名字呀。还是大姐当的头,先起名“海燕”,后来她自己又否定了:那是一种鸟。还是大姐起的名。与中间的姐姐们都不接近,只与大姐的接近。书是读了,可是我的年龄又搞错了:64年。比三个姐姐都大。后来就推算,还与大我几个月的堂哥为参照,年龄终于定下了,估计误差不大。就这样我开始读小学一年级。在学校里,我很快乐,因为我听不到吵架声,最重要的是我的学习好,老得老师的表扬。
那时家里真是穷呀,冬天我只有一双白网鞋,一不小心弄湿了,得在大冷天里穿袜子套凉鞋去上学。最另我难堪的事我依然记忆犹新,那天姐姐们都去田里做工了(三姐读初中),我发现我的一条裤子破洞了,又不会补,又穿不了,我真是急呀。就想:干脆拿前一天换下的裤子再穿一天,先不要洗。可是回到洗澡房一看,糟糕呀,姐姐一大早去做工全带去洗了。怎么办呢,学是肯定要上的了。办法终于想到了:拿四姐的裤子穿。尽管又长又宽,可是我有腰带呀,那长点就挽起来就行了。就这样,穿着不和谐的裤子往学校跑。当时都上早读了,同学们谁都不注意,可是到了下课,我一走出教室,就立刻引来哄堂大笑。那裤子实在是太宽了!我立刻哭了!真的很伤心。以至于到现在留有心里阴影:只要有人说你的裤子太宽了,我就心里紧张,手心冒汗。
我说了,我的童年是没有撒娇的童年。每当到了夏天,与叔叔几家人都做在露天的院子里乘凉。每家都铺上一张破旧的席子在地上,然后大人坐在那聊天,小孩子们便躺在那里听大人讲故事。我最羡慕他们可以躺在爸爸或妈妈的怀里享受凉快,要大人赶蚊子。我就做在院子里那块大石头上,静静听大人们讲话,自己不忘带上一把旧扇子来赶蚊子、扇凉。不知什么时候我睁开眼一看,四周黑咚咚的,(堂屋的电灯被关了)一个人都没有。是小婶把我弄醒,然后朝着姐姐们的房间吼起来:你们几个还不带“小小”回去睡觉!回到房间,大姐会惊呼:脸上那么多蚊子孢呀,快拿清凉油来。印象最深刻的是冬天。还是几家人围在堂屋的火盆边,也是听大人们讲笑话。这时,小孩子们会不时地挨在各自父母身边,要父母帮挠痒痒。我真是羡慕呀。也怪了,本来不感到痒,一看到同伴得挠痒痒,自己就感到背部有点痒,只好紧贴墙边,上下左右地磨,也居然解决了痒的问题。因为那是老屋,是用泥土做成的,已经有点脱落,往往把棉衣弄了很多的泥粉,姐姐见了,就是一顿批。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年多。三年里,我没有见妈妈的面,妈妈的样子有点模糊了。突然有一天,村里有个人老远就喊我:小小呀,快回家,你妈妈和你大哥回家了。天呀,真是天大的喜讯呀。我急忙一路小跑回家,不到一里的路,摔跤两次,因为凉鞋太长,或许是因为正挑着野猪菜的缘故。回到家里,就看见家里围着很多的人,叔叔、婶婶,堂哥、堂姐,还有我的姐姐们,都欢声笑语。可是我却感受到那是家里来了客人。家里来了客人,我总是害羞,总是躲起来。“小小,快来呀,妈妈回来了。”婶婶们喊我。我怯生生地抵着头走过去。妈妈就笑着拉我的手,把糖给我。我突然摇头,后退,感觉那是一张陌生的脸,我突然就大哭起来,(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感到委屈)跑出去了!“这妹仔,妈回了还哭!”大人们觉得不可思议。小孩子们都吃着糖,分享糖甜的味道。而我的姐姐们,很高兴,沉浸在与妈妈相聚的喜悦中。谁也不知我哭的原因,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伤心。到了晚上,妈妈要我与她睡,我死活不肯,因为我不习惯,最后与大姐睡了。……
我不想再回忆起什么来了,总之,没有撒娇的童年,我谁都不怪,因为那年那月,谁都不容易。不曾撒娇的童年,注定是一个不完整的、有缺陷的童年。过后再幸福的生活,也不能将那一段路回头走一遍。
当然,那段与同伴们在田间撒野的记忆,同样深刻,改天也记一下,这样才算不至于没有完整的童年。
(2008.0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