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文走到活动中心门口﹐这栋半椭圆形灰色的建筑﹐在淡紫色的夕阳底下﹐显得巨大而顽固﹐仍然坚持著门口礼义廉耻的高态。正对著橘红色的大操场﹐启文看著夕阳裡走过校园的年轻情侣﹐和在操场上慢跑的老人﹐觉得冥冥中可以感受到生命的轨迹﹐像蜗牛和藤蔓在每一个角落裡行进。他熄了烟﹐推门进入活动中心内。
这时彩排已经开始﹐舞台上站著晓雯﹐绑著马尾﹐戴著眼镜﹐穿著学生制服﹐和另外两个同学对话著﹐舞台下坐了大概20几个人﹐启文并不想要介入舞台上的戏剧﹐或者是舞台下的观众﹐他靠在左侧的柱子上﹐远远地看著晓雯表演。
晓雯转过身来﹐面对著观众独白﹐“我的名字叫暗恋﹐今年17岁﹐还没有男朋友﹐但我心裡已经有喜欢的人” 晓雯偷偷的转头瞧了她背后的男同学一眼﹐然后害臊的笑了起来﹐“他就是我的学长﹐但是大家都说他是个花花公子﹐女朋友一个接著一个交﹐我一直在等他改变﹐ 今天不知道为何来找我﹐难道就像我祈祷的那样﹐他注意到了我。” 晓雯生动而害羞的演著。
然后晓雯便转回身去﹐回到了一开始的交谈﹐这时候﹐晓雯暗恋的学长转过身来﹐斜背著书包﹐一副很跩的说﹐“偶的名字叫岁月﹐今年ㄟ不知道欧有多老﹐离毕业还遥遥无期﹐干﹗” 他的无赖模样﹐令大家都笑了起来﹐“今天老子的兄弟﹐拜託老子﹐来钓这个马子﹐嘿﹐兄弟是干啥的﹐兄弟有难﹐两肋插刀。” 然后岁月便很痞的转回去和暗恋聊天。
这时岁月的兄弟﹐转了过来﹐是女扮男装﹐白淨的脸﹐说话的声音细细的﹐“我是岁月的兄弟---青春﹐今天把岁月找来﹐希望能和暗恋做朋友。”
之后青春便不断的向暗恋献慇懃﹐岁月也在一旁助兴﹐然而暗恋始终没有接受这份感情﹐她仍然喜欢岁月﹐却又说不出来。
最后在毕业的时候﹐青春问暗恋说“告诉我﹐你到底喜欢谁﹖至少让我死了这条心。”
暗恋却顾虑到岁月和青春是拜把兄弟﹐所以只是沉默﹐没有回答的离开。岁月则是又被留级﹐暗恋连最后表白的机会也失去了。
毕了业以后﹐暗恋在外商公司上班﹐和青春岁月也渐渐失去了联络﹐十五年以后﹐在街上遇到了岁月﹐他仍然没有改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岁月和暗恋寒暄了几句以后﹐暗恋问岁月青春的近况﹐岁月低下头来﹐悲哀的告诉她
“青春死掉了﹐得癌症死的﹐干﹐这麽年轻”
暗恋像是听了不敢相信的消息﹐突然想起了青春的温柔﹐和这几年来独自工作的辛苦﹐一股深沉的难过就要从胸膛裡倾出来。
岁月说﹐“他就连要死了﹐也要偶保守秘密﹐不愿让你知道﹐唉” 然后就摇了摇头离开。
听到这裡﹐暗恋再也忍不住的蹲在街角﹐哭了起来﹐看著岁月走了﹐想著青春死去﹐她以为的快乐都要没有了﹐她哭著她自己﹐觉得自己活著不如死了﹐然后想起青春生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希望有一天﹐你遇上了你喜欢的人﹐能够得到幸福﹐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祝福”﹐她突然感到一种勇气﹐站了起来﹐ 披著泪水﹐往岁月的方向追去。
岁月站在街头﹐回过身来﹐和暗恋两人最后抱在一起。
这个剧便在此结束。观众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吴晓雯在台下接受同学的拥抱﹐最后在活动中心门口看到了启文﹐他正抽著烟﹐靠在石牆上等著晓雯出来。
晓雯和她的朋友挥别﹐转过来问启文﹐“怎麽样﹖我编的剧还可以吗﹖”晓雯仍穿著戏裡的制服﹐就像是一个高中生一样。
启文看著晓雯﹐熄了烟说﹐“荒谬﹐一个人的独角戏就是荒谬。”
“我不是一个人啊﹐还有其它演员。”
“你在台上演的是暗恋﹐我在台下暗恋你﹐一个人的独角戏是我﹐荒谬的人是我。”
晓雯抱著手﹐侧著头看著启文﹐笑著说﹐“你要做青春﹖你知道剧名是青春的悲剧。”
启文拉著晓雯的手﹐“人生就是悲剧﹐喜剧要靠我们来演。这就是尼采的哲学。”
晓雯笑著把手拿开﹐拎著小皮包﹐跳著步下台阶﹐“你回去吧﹐哲人﹐这就是女人不睬的哲学。”
启文追了下来﹐“我对著月亮发誓﹐今晚我不独自回去。”
“你回去吧﹐月亮﹐月亮会变的。” 晓雯摇著头走在前面的说﹐看著月亮﹐像是一道浅浅的微笑。
“那我对著群星发誓﹐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人。”
“哈﹐少来﹐群星会消失的﹐到了白天﹐我又不是你见过最美丽的人。” 晓雯头也不回的说。
“那我对著大学湖发誓﹐我会爱你一万年。” 这时两人走过一片湖边﹐夜色安静的包围著两人。
“一万年太久了﹐我活不了﹐大学湖太浅了﹐淹不死你。”
“那我对著椰子树发誓﹐要刻下晓雯爱启文的誓言。”
“臭美﹐我会告你破坏校容﹐加上名誉譭谤。”
“那我对著” 启文一时之间感到词穷﹐晓雯在桥上站住了脚﹐回过身来﹐指著启文﹐“男人啊男人﹐你还有什麽话好说”
启文看了四週﹐正好这时候有一隻癞皮狗经过﹐“啊﹐小黄”
晓雯哼的一声﹐转身离开﹐显然不愿意听对小黄的誓言。
启文从后头跟了上来﹐却一句话也不说。
两人便沉默的经过了农学系﹑科学馆﹐最后来到女九宿舍的铁门前。乳白色的路灯微弱的在巷口亮著﹐昏暗的路走来﹐像是宁静而遥远。
晓雯转过身来﹐靠著铁门﹐看著启文﹐她认真的说。“你最好不要爱上我。”
启文则向晓雯走来﹐搂住她的腰﹐“来不及了。” 便作势要吻。
晓雯用手抵住启文﹐“荒谬﹐一个人的独角戏是荒谬。”
启文看著晓雯泛红的脸﹐“我爱你。” 然后两人便在月色下接吻。宿舍牆角的石缝裡﹐一隻猫正悄悄的穿过。
“嘿﹐猫在线吗﹖” 失眠的热带鱼传来。
“死鱼﹐有何贵干﹗” 猫女回答。
“我刚写好了一首诗﹐你要看吗﹖”
“好啊﹐只要不是写给我的就好。”
“嘿﹐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好啦﹐好啦﹐传给我吧。”
健雅看到敏轩传来的档案﹐她轻轻的点了下开启。
吉普赛女孩
今晚
我听不到马车奔驰
和你滨海流浪的歌声
也看不到酒馆喧闹
和你赤足而来的美丽
今晚我偷走了你的响板
令沉默感染你的舞步
因为船长要我们安静
枪声是今晚的对话
因为生命是唯一的赌注
我戴起你亲吻过的十字架
今晚我在海上
对著寂寞的巡警开枪
想起你斗篷下的睡脸
和这片走私的恋情
“怎麽样﹖”失眠的热带鱼说。
“嗯”
“这是什麽意思。”
“嗯﹐不错﹐我要睡了。”
“喂﹐不会那麽早睡吧﹗”
然后敏轩就看到猫女成了断线的讯号。想到明天就要见到传音﹐就令他怎样也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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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文放开了手﹐看著晓雯走进女九宿舍﹐“明天我可不可以来找你。”
晓雯在铁门内﹐转过身来﹐喘著息说﹐“可以啊﹐但你要带花来。”然后她看著启文慢慢的离开﹐走回到月亮﹑群星﹑大学湖边﹐那个他信誓旦旦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