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白阳城外的峡谷内,尹默然握着手中的剑,寂寞的欣赏着皎洁的月。
今晚的月光尤其的亮,仿佛是在洗涤这人间的罪孽。
尹默然背靠在冰冷的岩石上,一言不发,可明眼的人,却都能看出他心中那无尽的悔意。
冷风吹过,一个青衣身影随风而至。
“你过来见我,是因为有了我仇人的行动消息么?”
这一次,尹默然率先说了话。
这本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默然无语,从来不会率先开口说话。但当一个人,心中在为某件事情悔恨的时候,他往往会希望跟别人多说点话,以此来抑制那无穷的悔意,而尹默然现在也正是如此。
青衣人也为这前所未有的待遇而惊讶,他顿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答道:“是的,这肯定是一个让你血液沸腾的消息,因为,霍峻熙不久之后就要来西境了。”
“霍峻熙……”尹默然不禁又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他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那是他最大的仇人之一,曾经抓捕自己全家,将他们送上断头台的人。
他的血液里涌出了一丝激动,可外表上,却再没有刺杀云翰玥时的狰狞。他只是静静地回答道:“是么,霍峻熙要来了,他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偿命了。”
察觉到了尹默然的变化,青衣人低声道:“默然,看来你还在为张家庄的事后悔。”
“是又怎样?”
“又能怎样?别说你,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正确的。”青衣人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尹默然却不以为意,嘲讽道:“你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当朝的百姓,可死去的云翰玥与张宏远,却都是受平民百姓尊重的人。在这一点上,我甚至都比你真诚,至少我只是为了复仇,没有一丝的虚伪。”
青衣人的脸上露出了难掩的愧意,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管他们表面上多么为百姓着想,可最终的目的,却都还是维护君王不平等的统治。而正是因为有他们这种人的存在,君主不平等的统治才会不断的延续下去。”
他顿了顿,有继续说道:“不平的制度,能够维持下去,往往不是因为它拥有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而是因为它会在人民的脑海里形成精神上的枷锁,让人们不自觉的屈服在妖魔的统治之下。”
“因此,要从根本上改变不平的体制,云翰玥这类人必须死去。即便他们本身是真正的在为百姓着想,即便平民百姓们,会因为他们的死,在一段时间内,遭受到更大的苦难。”
青衣人接连不断的说道,尹默然却只是静静的望着。
“算了,不谈论这个问题了,我是看不透你那美丽的理想了。”最终,尹默然还是打断了青衣人的话,他将一壶酒扔向了青衣人,接着说道:“来一杯么?”
话音止,酒入肠,相对无言,二人皆寂寥。明日路,谁知晓,种种思绪,何必心头绕?
饮酒之人,本该如此,心无杂念,一醉方休。只可惜,二人都不是这样的酒徒。
青衣人再度打破了沉默,他轻声说道:“古剑派分为二支,皆为单传,一向不相往来。”
“是又怎样?”尹默然回答道。
“可如今,你却不得不与另一派的人交手,只因霍峻熙的次子,霍龙飞,乃是古剑派另一脉的传人。”青衣人的话语里有了一丝戏谑。
尹默然并没有回答,他拿起自己的酒壶,一饮而尽。
“飞天之翼与缩地之术,这世间上两种最顶级的身法,究竟孰强孰弱?还有古剑派二支的神速拔剑术,又是有何差异,到时候便都有分晓了。”青衣人微笑道。
尹默然仍然不做声,他握紧了自己的剑,眼神中多了几分冷意。
青衣人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话,他感慨道:“出自同一门派的两个人,却成为了宿敌,或许正是无情地命运对世人的嘲弄。”
“我讨厌命运,因为他从来没给我安排过什么好事。”尹默然终于是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也讨厌他。”青衣人接过了尹默然的话,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有人说,人的命运就好比星的轨迹,早就已经由天所定。可在我看来,人的命运却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就好比在我小的时候,见到了许许多多不平的事,别人告诉我,那就是这个世道,那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事实,因此我们只能默默的忍受。可我却偏偏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拿给他们来看。”
尹默然又一次望向了青衣人,没有言语,但他却能感觉到,自己与对方的距离又一次拉近了。
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命运将灾难刻写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想让自己无助的死去,可自己却偏偏要用手中的剑,去挑战那让自己遭受了无尽痛苦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