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焦糊味，狠狠抽打在江沉舟血迹斑斑、烟熏火燎的脸上。他抱着昏迷的林曼卿，踉跄着冲出楼梯间厚重的防火门，踏上空旷的直升机停机坪。脚下，是城市遥远而模糊的灯火，如同沉浮在黑色海洋中的微弱萤火。

身后，瑞康总部顶层那巨大的玻璃幕墙，正被内部肆虐的烈焰染成一片惊心动魄的血红。爆炸的闷响和结构坍塌的轰鸣，隔着厚重的混凝土和钢筋，如同巨兽濒死的哀嚎，沉闷地传来，震动着脚下的平台。浓烟如同地狱伸出的黑色触手，疯狂地从破碎的窗口涌出，翻滚着融入冰冷的夜空。

冷风一激，怀中的林曼卿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痛苦的呻吟。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沾着血污和烟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但那双曾洞穿无数数据迷雾的眼睛，在触及江沉舟写满疲惫、伤痛却异常坚定的脸庞时，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数…据…”她的嘴唇翕动，声音细若游丝，被风吹散大半。

“传出去了！”江沉舟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用力点头，声音嘶哑却带着磐石般的肯定，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呼啸的夜风中，“全省的追踪点…芯片网络…瑞康的ACL核心代码…还有‘艺术墙’里的罪证…所有数据，都送出去了！纪委！最高检！他们收到了！”

林曼卿紧绷的身体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嘴角极其艰难地牵动了一下，像是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因剧痛而扭曲。更多的鲜血从她额角的伤口渗出。

就在这时，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城市夜晚的宁静。红蓝闪烁的光芒如同驱散黑暗的利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迅速包围了瑞康大厦的基座。探照灯刺目的光柱如同审判之眼，穿透弥漫的硝烟，牢牢锁定了这栋象征着财富与罪恶的庞然大物。

江沉舟抱着林曼卿，缓缓抬起头，望向远方。城市的灯火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模糊成一片光晕。他仿佛穿透了这遥远的距离，看到了省立医院重症监护室那冰冷的无影灯下，女儿江小菲苍白而宁静的睡颜。那枚被他紧握在手心、边缘几乎嵌入皮肉的雏菊胸针，此刻正隔着口袋，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暖意。

结束了？不。

脚下的深渊依旧黑暗。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那些被吞噬的生命，那些在血管里无声“歌唱”的金属之毒，连同这焚毁一切的烈焰，终将成为撕开无影灯下永恒黑潮的第一道曙光。

黎明的风，带着硝烟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余音，吹拂着他染血的衣襟。他紧了紧怀抱中昏迷的战友，挺直了脊梁，如同废墟中不倒的十字，沉默地等待着破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