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梦见李亚伟从一枚细胞核里钻出来,衣襟沾着染色体微光。他说:"这里面很大。"我问可有叁室一厅?他摇头:"比美国大。"再问及俄罗斯,他笑着展开双臂:"在碱基对里能看见长城贴着乌拉尔山脉打卷。"那时我突然明白——他说的核膜之外,地球不过是颗将将卡在基因皱褶里的皮屑。
这才懂得悉达多.释迦牟尼那句"芥子纳须弥"。大小原是困在人类视网膜上的刻度,连我们以为坚实的三维空间,或许也只是某段程序运行时溅落的浮尘。真实与虚幻的界限早被宇宙嚼碎了咽下去,所谓存在,不过是现实在意识皮层投下的倒影。
想起一九八四年二十一岁的李亚伟写《中文系》,那该是他第一次从细胞核裂缝挤出来。后来在西坝河的酒桌上,他正与闷酒的孔夫子对酌。那日仲尼刚从周都归来,老子赠他的青牛反刍声里藏着机锋。"且饮!"亚伟把搪瓷缸撞出编钟的韵律,他的酒量像他的诗,是夸父追日时留在桃林的那只酒囊——信仰本身即是容器。
我们这般年纪,早该看破"好好活着"是颗包着糖衣的炮弹。朋友前日彻悟:"宁为潇湘馆阶前草,不作葬花人。"我想起林黛玉的绛珠草形态,在云层上舒展的根系远比人间眼泪轻盈。
亚伟啊,什么文学理想、家国抱负,不如学DNA里那些沉睡的碱基。宇宙需要时,我们就从双螺旋滑梯跃入红尘;轮休时,便蜷在磷酸骨架间听星云呼吸。所谓雄心,不过是线粒体燃烧时产生的幻觉。
即时,酒后,贵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