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姥爷的果园

     

      身在他乡,几次梦回那个满是苹果树,葡萄树的果园,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和那时的姥爷姥姥。好怀念那时的我们,那时的果园,那美好的旧时光……


      在我特别小的时候,姥爷果园里的苹果树就特别旺盛了,每年都会结出特别多的苹果。

      妈妈经常对我说姥爷的苹果树比我还大好几岁。

小时候坐在苹果树下吃树叶子的我


      记忆犹新的是一进果园就会看到一棵比其他果树矮小的苹果树,但是那棵树上结出的苹果却是全果园最大的,因为那一棵树上只结一个苹果,那个苹果静静的卧在姥爷为它定制的保护设备里,享受着每天太阳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它身上,阴雨天也无畏风吹雨打。


      待它成熟后,姥爷便会挑一个好天,赶集卖苹果的时候把它放在水果摊的最前面,最中间,好像镇摊之宝似的。别人都惊叹于此苹果之大,每每过来询问,姥爷都会骄傲地笑的合不拢嘴。等待着能出个好价钱的有缘人把它“请”走。


      记得果园里有几棵苹果树很是神奇,因为它可以结出两三种苹果,纯绿色的,鲜红的。这让小时候的我很是好奇,便缠着姥爷让他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姥爷说,那是在一棵苹果树上“猜”了另外一棵树上的树枝,所以才会结出不一样的苹果。

图片发自简书App


      当时异想天开的我还想:这么神奇,那如果在苹果树上“猜”梨的树枝,会不会苹果树上也会结梨。如果在桃树上“猜”枣树的树枝,桃树上也会结出来大枣了。那是多么神奇!后来上初中学了生物科学的课程后,才明白了姥爷口中的“猜”,原来就是嫁接。


      苹果树下是小动物们的乐园,这里经常有野兔子出没,也偶尔能听到野鸡的叫声,经常会在树枝上会发现小金蝉脱去的壳。晚秋会在树下掉落的一层树叶下发现想悄悄冒出头的小蘑菇,也会捡到熟透了掉落的苹果。就是像当年熟到掉下来砸着牛顿的那种苹果。


      每年的春天,苹果花开满园的时候,最是壮观,远远看去,树上白茫茫一片,好不美丽。引来村民的观赏,苹果园里满是小孩子的笑声。那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不能像现在似的拍照片这么随意,村里的大学生便会去镇上照相馆租来照相机,为大家拍照片然后去洗出来发给大家。


      果园里的葡萄树一排一排的将一大片土地占满了,一棵棵的葡萄树攀在为它们架好的铁丝上面,将一串串各种颜色的葡萄垂下来。每一排葡萄树间大约有两步的距离,这么做 是为了不让它们挨得太近,免得它们争阳光,也是为了葡萄熟了的时候方便采摘。

图片发自简书App


      姥姥不想让这些土地空着浪费,毕竟作为一个农民是不愿看到任何一片土地空着没有庄稼,失去了它们应有的价值。所以姥姥就在这些空地上种上甜瓜,种上蔬菜。这些蔬菜足够自己家人食用甚至还有些许剩余,姥姥便把它们送给邻居或让邻居们自己来采摘新鲜的蔬菜。


      地里做农活的村民,是姥爷果园里的常客,有时候工作了一上午,太阳正当头,推开果园的木门,来到石架下面乘凉,和姥爷聊天,帮姥爷做些简单的活儿,姥爷便会在树上挑几个熟了的苹果,摘几串葡萄,洗了端出来招待村民。两把蒲扇,几串葡萄,几个苹果,几句家常话,打发了田地里工作的劳累。


      果园里的每一棵果树都是姥爷和姥姥的心血,他们每年亲自给他们打药,裁枝,在苹果还小的时候给它们套上小塑料袋,这是一项持续半个月的大工程,请来众多亲朋好友每天在苹果树下,或是站在高凳上给每个苹果套袋。

      姥爷坚决不用化肥而用农家肥。他和姥姥在果树该上肥的时候拉着平板车上的两个大桶,去附近小学的厕所和养鸡场收集粪便,然后在果树下一铁锹一铁锹的挖坑把肥埋进去让果树吸收。所以种出来的苹果又大又甜。姥爷的苹果在附近的村子里已经打出了招牌,很多村民赶集的时候要找到姥姥姥爷的摊子买上那么几斤苹果解馋。


      记得小时候晚上经常同小舅在果园里临时搭建的小房子里住,那是一种小棚子似的艺术品,一人多高,里面刚好放下一张床。姥爷姥姥叫它“安屋”,我自己理解为是作为安身之处的小屋子。“安屋”的旁边是个石柱拼起来的石架,两米多高的石架上面爬满了南瓜秧,也会悬下来几个小南瓜。石架伫立在贯穿果园的小路上,只不过小路到了石架下面变得更加宽阔起来。姥爷姥姥会在每天傍晚坐在石架下面将下午摘下来的苹果葡萄洗好装进竹筐子里面,第二天一大早去集市上摆摊卖掉。

      到了夜晚,放下蚊帐,点上蜡烛,小舅便带着我拿上手电筒去苹果园里和葡萄园里巡逻,为了防止邻村的小孩子们偷苹果葡萄,也是为了赶黄鼠狼。


      小舅总是知道哪里的葡萄架中藏着鸟窝,就带我去看鸟窝里还不会飞的小鸟。这种鸟儿的鸟窝反过来像只草帽似的,我很是喜欢,于是鸟儿没有飞走的时候我就打起了它的注意,等里面的鸟儿都会飞了,飞走后我便会把它们的“家”拿走当做宝贝似的收藏起来。也不知道后来鸟儿们找不到自己的家了会不会埋怨我。但愿它们飞走了到南方不会回来了吧。


      读小学的时候,每到周末或者假期,我都会在妈妈的叮嘱一下,独自一人骑自行车去姥爷家帮他们看果园。姥姥和姥爷骑着装满苹果葡萄的“倒骑驴”(一种自行运输工具,类似于人力三轮车,不过是人坐在后面,手扶着前面的小车厢控制方向)去集市上卖苹果和葡萄。

倒骑驴


      等他们走了后,我会在两棵树中间拴上吊床,躺在上面看书;会在炎热的中午跑去果园旁边的小河里洗澡,那条小河是离黄河很近的一条小支流,所以河水不深不急而且都是沙土,让当时没有见过大海的小小的我总是想象自己在沙滩上;我也会自己在果园里的空地上挖一个小灶,扒点姥姥种的红薯花生玉米来烤着吃;也会去水井旁压上半桶冰凉的地下水,摘上几个苹果,几串葡萄几个甜瓜放进里面,让地下水的冰凉浸入苹果葡萄里,炎热的中午吃上那么两个苹果,那么几串葡萄一个甜瓜,冰爽到爆,比雪糕好吃多了。所以哪怕把我自己放果园里一周也是饿不到的。


      当然,我也有看守果园的任务。比如隔一段时间拿着一根上面挂满小塑料瓶子的长竹竿在果园里走动,吓跑偷吃苹果和葡萄的鸟儿。也会隔一段时间去葡萄园周围的防鸟网上解下来偷吃葡萄却被粘到网上的鸟儿,把它们放在姥爷的鸟笼里养着。快死了的,就等姥爷回来把它们做成野味。在姥爷的鸟笼里会经常看到各种各样的鸟儿,羽毛颜色鲜艳的,扁头的,或是长尖嘴类似于麻雀而比麻雀大的不知名鸟儿,它最丑但是最喜欢偷吃葡萄。每有罕见的鸟儿被捉到,姥爷便会给我编个鸟笼,把它放进去让我养着。


    每年晚秋,市场上的苹果差不多全部下架了。地窖里会囤积一些没有按时卖出的苹果,姥姥姥爷会在天黑后在地里的村民下班回家后推着倒骑驴挨家挨户送上一袋苹果,有的是有小坏疤的,削去也不影响口感反而更甜。大家也不嫌弃,满怀感激地接过苹果,煮粥的时候削几个苹果在里面,做成苹果粥,男女老少都喜欢喝。这些互相的好都记在心里,在自家的蔬菜熟了,杀猪了,鱼塘里养的鱼肥了,都会给姥姥姥爷送点过去。邻里的感情正是在每次都交流中愈来愈深。


      记得小时候每年苹果下架的时候,妈妈会给我吃做成各种各样的苹果食品:苹果粥,煮苹果,蒸苹果甚至烤苹果。但倒也没吃够过。


      姥爷的果园,伴我走过了一个个周末,一个个暑假。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小镇,去县城上了高中,一个月回家一次,暑假也在上复习班;再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县城,来到另外一个城市读大学,半年回家一次,暑假也在支教或是创业……


      那个寒假回到家,妈妈告诉我,姥爷的果园没了。因为最近几年果园越来越不挣钱,还要费大量人力物力去管理它。小舅开了饭店挺忙,家里孩子还小需要照料,所以让姥爷姥姥回家去帮忙了。我问,那果树呢?妈妈说,卖掉了。苹果树卖给别的果园了,他们一听说姥爷的果树要卖,都争相来买。葡萄树也一块卖了,姥姥不舍得,留了几株种在院子里,还有一些送给邻居亲戚了。


      听到消息我一呆,仿佛猛然回到了那时的果园,那个能看到透过苹果树叶投到地上缕缕阳光,经常听到各类鸟儿欢唱的果园,那个现在已经不存在了的果园。

      现在,姥姥每天照顾小舅家的孩子,小舅一家则整天在饭店忙来忙去。姥爷还是那么乐观,每天拿着鞭子,赶一群羊,去河堤放羊,有时拿着他粗布封皮的老画本,即兴画几张画。我见过姥爷画的吃草的羊儿,特别形象逼真。还有东坡先生和狼,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幅画。


      姥爷年轻的时候练武术,而且在十里八村特别有名,家里还有一些原来练武术时的大刀,三节鞭等兵器。所以尽管现在年龄大了,依旧精神特别好,身体壮实,就是膝盖有点不好,姥姥说是年轻时练武术留下的病根,后来妈妈带他去看了好多大医院,也没有多大效果。妈妈和小舅受姥爷的影响,小时候练了几年武术,我也是后来受妈妈的影响,喜欢武术,于是大学练了一年散打。

      前段时间听小舅说有人出钱请姥爷去城里看工地。姥爷收到通知后非常高兴,没想到年龄大了有用武之地还有钱赚。于是便召集他年轻时一块练武术的一些练家子,他们一伙上了年纪的老武术家们收拾好了兵器家伙事,坐上接他们的小车高高兴兴地进城了。也许姥爷正用这种不闲着的方式想逐渐淡忘失去果园的落寞。


        收庄稼的时候开车去帮小舅帮忙收玉米,小舅说咱们地里的玉米比旁边地里的玉米明显大很多,玉米秧子也比旁边地的高,况且是咱们从来没有施肥。姥姥说,那是因为这片地下埋着姥爷当年的心血,这是一片姥爷花了全部精力养出来的土地啊,不施肥也要沃几年喽。我仿佛又看到地里正长出来一棵棵苹果树,一排排的葡萄架,这片地又变成了当年姥爷的果园。


      后来,走过了很多地方,吃过很多水果,却再也没有吃到过像姥爷果园里那么甜的苹果,那么甜的甜瓜,那么好吃的葡萄。唉,也只有去梦里再吃一次吧!梦里再去看一下姥爷的果园,梦里再捉一次果园里的小鸟,梦里再高举挂着塑料瓶的长竹竿巡一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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