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朋友约我吃饭,饭菜上来了,就胡乱的吃了很多,我没有喝酒,本来我想喝几杯的,但是啤酒太差劲了,比白水还难喝,我只喝了一口,就找借口不再喝了,我那个朋友却猛灌了很多白酒,那种低廉的勾兑的白酒。

他喝完了差不多一整瓶白酒,大概有半斤或者八两的一瓶,反正我也看不出来到底有多少,还剩一点点酒根,我劝他不能浪费,他就喝光了剩下的,我感觉他有点醉了,满嘴胡话,说话嗓门高了很多,我劝他最好把剩下这瓶啤酒也喝了,这样可以清洗一下嗓子,并说“爱喝酒的人都这么喝的”,他就照做了,喝了剩下的那大半瓶啤酒。

我的胃很撑,他一直喝,我就一直吃,一边听他瞎说那些豪言壮语,一边敷衍着往喉咙里吞咽了很多食物,吃完饭后从那热气腾腾的屋里走出来,外面有点凉,一阵风吹来,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我的电话响了,“哎,哥们,干嘛呢”,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朋友的话声,聊了一通,我这个朋友站在旁边对我说着酒话,根本不在乎我在打电话,我只想挂掉电话,因为手很冷,我对着电话那头说“好吧,行,就这样吧,回头聊”,朋友在电话那头说了一连串的“好好好,行行行,就这样,行行行”,他一直在说这些话,却一直不挂断,我只能挂掉了电话。

我这个朋友就站在饭馆门口跟我说着酒话,他说的很大声,路过的行人会下意识的回头看看我们几眼,又快速掉过头去走了。

我说“好了,咱们回头聚”。

他也客套着跟我告别,“好,好,再聚,下次你得喝点,”

“一定,一定,今天我难受,感冒刚好”。

“好吧,回头聚吧,今天就这样了”,朋友跟我握手,我也跟他握手道别,他只有喝了酒之后才这样礼貌地道别,在没有喝酒之前,他会高声嚷叫着“服务员,他妈的菜怎么还没上来”,喝了几杯酒之后又会说“明天老子就辞职不干了”。

“好吧,就这样了,下回见”我也跟他道别。

我这朋友的手却一直不愿意松开,他还是胡乱说着酒话,应该是忘了抓紧我的手,我想挣脱他的手,他握的很紧,抓得我的手生疼,他对我说,老板骂他说“妈的个逼的,能不能用点脑子”,并说老板自己就是个没脑子的东西,还说了很多老板多么的无能,我肯定了他的看法,一直点头着说“对,瞧他那个傻逼样,要是我准会回怼他”,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他的老板,我还对他说“你那样干实在是太对了”。

我们握紧的手似乎松动了,他抽回手去在腰里面挠痒痒,这样我也可以收回手去,我的手也不冷了,被他抓的热辣辣的,我说“再见,下回我请你喝,”

“今天你没喝好,你跟我见外了”朋友责怪我,我解释说前几天感冒了,还吃着药,我列举了这几天吃的药品的名称,他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只是微笑着问我一些闲话。

我要走了,跟他摆手道别,他也跟我道别,“好,再见吧”,我又伸出手来跟他握手道别,“好,就这样,回头见”,他跟我说最近心情不好,我觉得他说的对,从他喝酒时就能看得出来,我对他说我们都一样,我的心情也很不好,那样说他或许会好受一点。

他问我最近有没有跟媳妇吵架,我说不吵了,也没有打架,过的还好,他就一直点头,我跟他说,上个月打了一架,媳妇用凳子砸了我的头,我揪她的头发把她揍了一顿,我占了上风,然后一直都没有吵架,过的很和睦,我肯定描述的很出色,他一直点头,我觉得他是在用很钦佩的眼光在看着我。

我问他家里过的怎么样,他说很好,从来都不跟老婆吵架,更别说打架了,他还劝我说“家庭要和气生财”,我说“对,是这样”。

他又伸出手来握我的手,像是跟我道别,我以为是,就对他说“行,就这样,回头见”,他却对我说三个月前跟媳妇离婚了,我没有吃惊,就问他孩子归谁,他说孩子送回老家了,让他奶奶带,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

我说了很多安慰他的话,他似乎没听进去,只大声地说着未来的一些豪言壮语,我告诉他说“你现在可以自由自在地谈恋爱了”,他笑了,我也笑了,我们笑的很大声,路过的行人都回头看我们,我不在乎,他更不在乎,我们一直笑。

然后我跟他挥手道别,这次我不愿意伸出手去握他的手,我担心他会抓着不放开,“好了,再见吧”,他也说“行,回头见”,我转身要走,他对我说“我忘了个事,最近手头宽裕不”,看来他是想跟我借钱,我想拒绝,又不知道怎么说,就敷衍着回答说“这个好说,回头我看看,行了我跟你联系”,他又没有深纠我到底借不借,或者借多少,我也不敢问,就这么敷衍过去了。

他也跟我挥手道别说“再见”。

我也跟他挥手说“再见”。

我转身要走,他对我说我最近瘦了,我说是,家里让人很操心,他问我孩子在那上学,我说就在附近,不远,也就不到十公里远,他说那挺远了,是不是让孩子住校,我说每天都来回接送,很累,他又吃惊地说“那实在是太累了”。

我问他住那,他说又搬家了,我记得上次他搬家应该是在半年前,或者更短,他说房租太贵,现在租住的地方很便宜,只是太远。

我又跟他道别,他也跟我道别,又伸出手来跟我握手,我没有伸出手去,因为一辆公交车远远地开过来了,我觉得只要快跑几步就能赶上这趟公交车,大约五站地就能到家了。

我又想是不是不该坐公交车,应该拦一辆出租车,这样会显得我很大方,或者让朋友看起来我生活过的很好,这时候公交车已经开过站了,我更坚定地觉得应该拦一辆出租车才对。

我远远望着走远的那辆公交车,我那朋友也醉呆呆地看着我,我又看了看马路远处,似乎想寻找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或者路过的顺风车什么的,他却伸手给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在我面前的马路上,我却没有看见。

我说谢谢,不知道是谢谢他,还是谢谢出租车司机,但是那个司机肯定没听见我说的客气话,我打开车门,又回过身来跟朋友道别,他跟我握手,这次我也伸出手去跟他握手说“再见”,他也说“再见”。

我又对他笑,他也对我笑,我对他说“不要太难过,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他说是,还对我说了几句鼓励我的话。

我上了车,他跟我挥手,我也跟他挥手道别,“下次见了”,他说“好好,下次见,路上慢点”,我关上了车门。

他还在马路上对我摆手道别,我把车窗按了下来,趴着车窗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看我,又挥了挥手,我也对他挥手。

出租车开动了,我还在车里面对他挥手,他也在马路上对我挥手。

“再见了”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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