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纯棉布灰蓝色窗帘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挡住落地窗外江上大桥亮起的灯光。
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夜间仍然散发着活力,多少像火柴一样的车辆擦亮夜色留下几点橘红色的亮光,多少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恨不得将青春一夜挥霍干净一样。
房屋将一切歌唱声喧嚣声吵闹声都隔绝在外。客厅顶部的吊灯散发出暗黄的颜色,从客厅看过去把空间光暗切割。
白陌黎眼前的分割线推进又拉远,身上人的动作搅得她神志不清眼神涣散,好像灵魂飘出身体,在第三视角注视着一塌糊涂的乱象。
事后身上赤裸地被搂在怀里,她听着对方和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冷却后,一股睡意如浪潮般涌上来。
“你身上有股暖融融的茉莉味,体香吗?”林檎嗅着白陌黎的颈窝,时不时凑过去舔咬一口。
“TF的胭脂茉莉,什么体香,化妆品腌入味了吧。”白陌黎嗤笑一声,勉强抬起刚才合上的眼皮,把床头那瓶香水递了过去。
“我还以为是我太爱你才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什么爱不爱的,多掉价呐。”她望旁边推了推林檎的头,一副懒洋洋爱搭不理的样子。
林檎不认识香水,但认识牌子,不敢多摆弄就放回了原处。
他打横把白陌黎抱起来去浴室清洗,白陌黎全身没骨头似的贴在林檎身上,连泡在浴缸里洗头也是对方亲力亲为。白陌黎满头泡沫,林檎的轻柔的指尖按摩让她差点再次睡过去。
她梦呓一样和林檎商量:“要不干脆把我溺死在这吧,我把钱和房子都给你。”
林檎停下手上的动作,右手抚去白陌黎眼睛附近的泡沫。
“别这么说。”
我会对你的提议心动的。
其实林檎从感官上相当厌恶白陌黎。她是大他一年的学姐。这个女人家境优越,却带着一股令人疲倦的绝望。
他暗恨。你拥有这么多,你有什么好绝望的?皮相学历金钱权势……你差哪样?
大小姐,你从来没体验过被向借过钱的亲戚戳脊梁骨的滋味吧?你从来都没有过因为上不起学在暴晒的太阳下发传单的感受吧?你从来都没有过在酒吧驻唱结果差点惹上黑社会被报复的经历吧?
你什么苦都没吃过,干嘛一副谁都欠你的表情?
他讨厌白陌黎,但心动白陌黎的财产。所以他追白陌黎,十几年被人骂习惯了,他才不立那清高牌坊。出乎预料的是,白陌黎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演技好差,不过,很有趣。”她嘴角小幅度牵动,觉得林檎的野心生机勃勃,连同恶意都像张牙舞爪的小兽。
不到两个月两个人就滚到了床上,他贪恋白陌黎只为他一人绯红的脸颊,但他更贪恋从落地窗俯瞰江景的快感。
白陌黎从不留他在房子里过夜,林檎有自觉,把她头发吹干穿上浴袍后再把人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再穿戴整齐然后离开。
“等一下,门口鞋架上,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生日快乐,缺钱找我拿。”
“……谢谢,明天见。”林檎拿起鞋盒然后轻轻锁上门离开了。
鞋盒里是一双相当昂贵的球鞋,不是他平时的风格,想来也是白陌黎随便进了一家鞋店随便拿的。
没人记得他今天生日,一条祝福微信QQ也没收到,本来想走咸鱼直接卖掉换钱,想了想还是没舍得。她是继父母过世后唯一记得他生日然后送礼物的人,虽然浮皮潦草。
她身体里属于林檎的体温正在散失,陷入安静的黑暗里反而又不觉得困倦了。挂在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的声音清晰可闻,突然耳鸣的声音更令她烦躁。
白陌黎坐起来,光脚踩在地毯上,莹白肤色和暗红色地毯形成鲜明对比。她走到客厅拉开窗帘,景色一览无余,或许林檎就穿行在下面蚂蚁一样的人群里。
他会从翻墙回到学校,然后和宿管阿姨撒娇让他进去,再然后回到寝室,在室友或是轻蔑或是嫉妒的眼神里摆好球鞋,最后把野心当做佐料拌进梦里。
她在玻璃的倒影里看见自己,在笑。她已经分不清是恶意还是欢喜。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