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话我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我把事情简化为两个选项,如果A不好,我就选B。但那不对。字母表里还有很多其他字母呢。”
我的一颗流弹打死了一个叫埃斯特利塔·里韦拉的小女孩,但我不知道迫使我离开警察局的是对这一事件的负罪感还是别的。但这确实改变了我对世界的看法,所以,我不想当警察了。也不想当丈夫、父亲或继续在长岛生活。不久之后,我辞了工作,离了婚,搬到第五十七大街居住,在阿姆斯特朗酒吧打发日子。那颗流弹无疑促成了这些变化,但我认为不管怎样我都会走上这条路的,迟早的事。
一阵令人惊奇的悲哀袭来,喉咙深处隐隐作痛,我差点流下泪来。
我接客,你探案,上帝原谅世人。
我认为,同几分钟前相比,现在不那么痛心了,而是有种古怪的失落感。但失落了什么呢?
“每次节目结束时他们都说那句台词,‘在这个城市里有八百万个故事。这只是其中之一’。”
“八百万个故事,”他说,“你知道这城里有什么吗,这个他妈的城市的大粪池里有什么?有八百万种死法。”
她闭着眼睛念:“‘任何人的死亡都损及于我,因我与全人类息息相关。’英国诗人约翰·多恩的诗句。
“书里有个养兔场,处于半驯养半野生的状态。那里食物供应充足,因为人类定期留下兔食。那儿可以算是兔子天堂,只是养兔人目的是要设下陷阱,偶尔享用兔子大餐。生还的兔子从来不提这个陷阱,也不愿谈到它们被杀的同伴。它们有条不成文规定,就是要假装那个陷阱并不存在,而它们死去的同类也从未存在过。”
他常说:‘给我足够的酒鬼消防员,我就会扑灭所有火灾。’
以前这是白人的城市,现在我总觉得自己是这里最后的白人。
“我俩就像上校夫人和贱女,虽然我不知道谁是哪个。”
我心想,才不呢,去它的吧。在失去意识时我才不会杀人呢。不要跟我说什么神恩。
有什么阻止了我,但并不是因为恐惧惩罚——不管来自现世的还是来世的。我不确定原因,只是感觉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我叹口气。把枪由他口中抽出。枪管上沾了血渍,在小巷的微光下发出铜色的亮光。我用他的上衣擦净手枪,然后放回口袋。
我迟早总要死的,是那八百万种死法之一。不过如果我有选择的话,至少我可以死得离家近一点。
也许不是。也没有捷径,没有方便之门。也许你必须勉强自已经历痛苦。
“翡翠城里八百万个故事,八百万种死法。”
搭地铁往上城去时,我想到这段谈话,觉得自己轻易许诺,实在是很愚蠢。但——她听了很高兴。如果她高兴的话,撒谎又有何妨?
一切都是徒然。美好时光已经耗尽。钱斯,抱歉。你带我见识美好时光,但一切皆成过去。棒球打至八局人群都已散尽。所有欢呼已成幻影。比分多少又有谁在意?
疯狂世界无路可逃。她紧紧抓住铜环,结果手指变绿。
无人愿意为我一掷千金。无人愿意与我共结连理。无人愿意救我一命。
我已倦于微笑。我已疲于奔命。美好时光已成过去。
“记得他表演那个抢匪的笑话吧?人家说:‘要钱还是要命?’中间停了好久,真是久,然后班尼说:‘我得慢慢考虑。’”
或者我只不过是在认同黄砖路上那群祈愿者,希望自己有头脑、有心脏、有勇气?
我累过头了反而清醒,起伏不定的情绪暗流就要浮出表面。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脆弱,我会因为任何小事嚎啕大哭或者纵声大笑。
“我不知道到时候我会怎么样。有几样东西摆着看看应该挺不错的。不过有时候我到拍卖场,就像有些人到赛马场一样——不是为了赌,只不过想坐在阳光下看马跑而已。我喜欢拍卖场的气氛、感觉,我喜欢听铁锤敲下的声音。你看够了吧,咱们走。”
如果我带着醉意出生,或许我能够忘记所有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