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平凡的故事


小w看了看表,八点了,约好了九点到,换衣服化妆走一遍过场,正好中午表演。

该出门了。

出租车司机和小w闲聊自己儿子有多么优秀,语速快的停不下来,好不容易才能趁着司机喘气的空档插一句,“前面的露天舞台停一下就行。”大老远就看见了一片红色,是个城乡结合部的楼盘开卖宣传活动。

“哎呦小姑娘,来看楼吗?” 

“不是,我来表演的。”小w把钱递过去。

司机一边接钱一边故作了一个佩服的表情,“表演唱歌吗?”

“跳舞,钢管舞。”小w接过钱,没去看司机的脸,下车后走路刻意扭的幅度更大一些。

钢管舞几个大字早就印在宣传海报上,小w有自信来看她的人比来看楼的人要多,心里自豪又不屑。

中午的大太阳毒辣的照着,两个曲儿下来,感觉肉都被烤熟了,毕竟身上的布料和一件狗衣服用的差不多。

下场了去小屋子里换衣服,一起的还有模仿凤凰传奇的女歌手,名字直接就叫小玲花,凭心而论唱的真不错,但是唱的好的人太多了,模仿的再像,人们还是会高雅的说最欣赏原版。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了,虽然圈子不大,但总归称得上一个巧字,聊着聊着自然而然要一起吃饭。小w心里飞速地想着拒绝的托辞,如果说还有场要跑,对方一定会问在哪什么活动,穿帮了就麻烦了,最好的理由还是家里有事。

“不去了,弟弟无证驾驶撞人了,一会先去趟医院,还要回去做饭,坐车到家就很晚了。”

可怜又充分的理由。

这是小w今天撒的第一个谎。

小w很擅长撒谎,但是和一般人的说谎方向是相反的。平时在小饭馆坐一个晚上,就能听到至少十几个老总在谈百万元以上的生意,老板娘都懒得侧目了,压低声音和老板说,哎哟给他牛b的,连一百万有几个零都数不明白的主儿,也真敢吹。

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一旁吃锅贴的小w心中,从此铭记了一个教训,不能往富了撒谎,太容易识破了,那就往穷了来吧。

和公主装成灰姑娘来寻找真爱的故事不同,小w远远算不上富足家庭,就是普通小城的工薪家庭,掰着钢嘣儿花,但总算衣食无忧,独生女,父母数着日子等退休,总算快盼到头了,万万没想到,自己连叛逆期都没有的乖孩子正在变化着。

小w毕业一年,来到省会的小公司当文员,三千块月薪,去除合租的房费还剩两千出头,不累,几乎不加班,自然也没有发展空间。长得也很普通,多普通呢,就是不会被人搭讪,也不会被人说长得丑,是人群中最大量的长相。这一切都让小w觉得,自己简直是普通两个字的代言人。

微博上充满着各种鸡汤,今天大v说趁着年轻熬夜努力才能成功,底下评论一片摩拳擦掌彻夜不眠的努力信徒。明天就变成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熬夜工作导致猝死,早睡最重要,底下差不多的id摇身一变养生党,一片叫好。

今天份额的鸡汤,是平凡普通最可贵,我们虽然不特别,但是我们至少健康温饱。

这是小w最讨厌的论调,关上微博,拿出床头的书,这是尝试走文艺路线的时候买的村上春树。读到一句话“平庸这东西犹如白衬衣上的污痕,一旦染上便永远洗不掉,无可挽回。”

小w打心底恨这种词,普通,平凡,中等,安稳。仿佛每个字都是在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记得以前看过一句话,对于二十几岁的女孩来说,平凡比死亡更可怕。

太有道理了,小w想。

为了改变这一切,利用业余时间报名了舞蹈培训,主要方向是夜店风。

她设想一个画面,戴着眼镜扎着马尾的普通文员,下班之后回家放下头发,画上浓妆,去夜店里被人追捧的模样,就像拥有双重人格一样。

“真爽啊。”果然每个女孩都有一个明星梦。

庆幸的是有些事情实施起来并没有看见的难,她离自己的设想已经不远了。

回家洗澡的时候,室友的头发把下水口堵的严严实实,那一瞬间小w恨不得把所有头发掏出来甩到她床上,冷静下来后,还是把头发冲进马桶里。边照镜子边自言自语,现实真难看,比不化妆的自己还要难看。

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

经过介绍,得到了一份酒吧的固定工作,十二点下班,薪资喜人,一切和自己设想的差不多,工资是正职的二倍都不止,下一步可以换个独居的房子了。

小w感觉自己自信了好多倍,在单位遇见那种无视自己的男同事的时候,心里会想,老娘晚上变个身能让你魂都没了。这样的日子充实又愉快,一天仿佛变成了两天。

夜晚是另一个世界,喝的醉醺醺的男人,会说一些下流的话,是有一些要电话的,但是目的明显的不行,一开始的自豪感慢慢也没了。

基本的需求问题解决了,就会有高等的需求,想谈恋爱了。

酒吧的合伙人是个很高的男人,不瘦,那种有安全感的厚实体型。一起聚餐的时候问了自己爱吃什么,加了微信,说了不超过十句话。女人的直觉告诉小w,他喜欢自己,但是不能确定的是,是不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毕竟即使是真实的自己,也配不上他。

不去开箱子,永远不会知道猫死没死。

小w开始积极回应他的攻势,被送回家的路上,小w讲述了自己编造的身世,她的农村家庭有好几个弟弟,出来打工的钱都要寄回家,父母从来不关心不在意她,租在小房子里艰难存活着。

男人当晚打过去了5000块钱。

小w怀疑过为何这么优秀的男人喜欢自己,男人说:“因为你特别。”这真是有魔力的一句话。小w不由自主的让自己更特别一些,营造出了一个背负家庭重担依然努力生活热爱学习的女孩形象,是啊,她还读村上春树呢。

“你看,把自己变的特别之后,连爱情都不一般了呢”。小w和闺蜜这么说。

“他真的特别好,明年说要给我开个舞蹈工作室,今年年末还要带我见家长呢。” 小w努力的控制了自己语气中的得意。

“见完家长之后,我就要创业了,等舞蹈工作室开业,我再告诉爸爸妈妈,保证他俩下巴都掉下来!”

吃了几顿饺子之后,年关就这么来了,小w和家里说工作忙,晚几天回去,二十八就收到了男人送来的火车票,男人的老家是一个有着奇怪地名的小城,听起来是一个里面会有很多淳朴人家的乡村。

火车之后是非法运营的小轿车,男人看起来和司机是认识的,上车之前反复告诉自己,放心吧,很快就要到了。司机的左眼白眼上有成团的红血丝,可能是眼睛受过伤,男人从司机手上接过一瓶水,递给小w,她拧开的时候才发现,这瓶水好像被开过,一抬头仿佛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司机,但是不能确定他的视线落在哪里,于是假装喝了一口,又偷偷吐了回去。

车开的又慢又颠簸,小w的心跳的越来越快,感觉越来越不对,她把眼睛闭上靠在座椅上,听见前排的低声谈话。

“药效到了吧?”

“差不多了。”

“行啊,你小子,效率越来越高了!”

“都是有窍门的,爷们儿现在敢说,没有我骗不到的女人。”

“行!这一笔挣完,还有个大活,要求更高,你能不能行。”

“别废话了,赶紧的吧,一会那边等急了。”

每一个毛孔都张开,里面的冷汗又倒灌回去,耳边全是轰隆隆的声音。

小w偷偷睁开眼,看见外面飞驰而过的荒地,偷偷握住了自己包里唯一坚硬的钥匙,车还在向前走,小w这一刻知道,自己将有一个不普通的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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