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新型肺炎疫情蔓延故,春假延长,严按防范措施,人人囿于宅中,吾亦随之。
这几日天气渐好。其实,宅居,逢雪最佳,就不怕踊跃的脚步践踏雪地,亦不会让俗气玷污了雪的洁整。雪不来,就在脑中下一场雪吧!《多情剑客无情剑》中那李寻欢好似在一个风雪天重出江湖,他手上还有一把小刀在雕刻一块木头,边喝酒边咳嗽;而我是在饮茶,煨得彤红的"金骏眉”,手里搓盘一串金刚菩提。雪不应是水墨色,人人从阳台上俯视,那雪白中应有嫣红一缕,是心中渴望烧出的一堆篝火,是闲雅凝眸出的一株梅花,目力能及,却遥不可及,就用眼晴滋养它吧!
晴好,阳光明媚似蜜,薄薄涂抹了一身,手指翻动书页时似糖汁般黏手。书的每页、每段均滞重,尼采之《悲剧的诞生》从来晦涩难懂,近日翻出它就为啃读,读进去了,光的温暖便奖励你,若春水化冰,也如嚼食一根卤鸡爪、鸭掌般美味。春光读尼采,阳台品悲生,这不是聚集起强光来照射多年思维上的寒滞慵集吗?感觉得到有烟云消散,茶气氤氲。
阳台有风,室内无玉帘画帷,无瑞脑金兽,却有白色窗帘徐徐飘动,有铜香薰炉燃起“芽庄沉香”,于是,风动,烟生,静起,幡动,雅至,闲溢,神飘,心淀。
阳台上,窗台上,案几上还是栽摆了些花草的,有多肉,有盆景,有蓬勃的绿萝。这绿萝好养,喂点水便绿意盎然,它在这室中不断地复制,制作春天的标点。阳台狭小,吾被花草簇拥,被春光裹挟,沿着这光亮走下去吧。
卧室也靠南,飘窗上摆一陶制茶盘,搁一墨青柴烧杯,放一本陈继儒之《小窗幽记》。“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正出自《小窗幽记》。这春假里,我的小窗幽幽记下了楼下廖廖人迹,冷清的街景,院内红色仿宫灯下飘拂的牡丹花绿色床单,楼上一父亲正教女儿学古诗的朗声…窗口虽小,也是一个镜头,一种视角,观照处,细思之,疫情当下,人人需做好室内功夫,方寸之地大展拳脚,于身心停顿处开疆辟土。
看书累了,便休息,勿需将书页折角,我去年秋游时捡了不少银杏落叶,正好以银杏叶做书签。这金黄的植物纤维的叶子,有薄薄的皱褶的疏朗的古意,如书生展开的折扇,又似平面的亭角伞影,抑或风干的心情,做书签暂停一会儿,虽是离开了故纸堆,精致仍留在书中,心仍牵挂在字句里。
听音乐是少不了的,陋室中岂可无丝竹之乐!听巫娜的古琴曲《落雪听禅》、姜创钢琴曲《时间煮雨》,虽是白昼,亦闻《德里戈小夜曲》,小夜曲在阳光朗照下也显清欢恬美。再来一曲瑜伽冥想,缓缓舒展身心,一呼一吸间,去接受、去放下、去平衡。
儿子占据了书房,这大少爷负了韶光不读书,玩游戏急了头空悲切,电脑里不时传来日本武士的嚎叫,算是给室内平添了些刀光剑影的生气,也为我读武侠时配了音响,只不过,当中华剑客决斗时,突然蹦出倭寇前来掺和,神思恍惚一时竟有张飞打岳飞之穿越荒诞感!
少爷闲来也弹琴,独坐书斋,手挥五弦,不是弹那瑶琴古筝,而是拔弄电子吉他,摇头晃脑唱那摇滚,当节奏强烈地嚎起,便将一室古典一阵痛殴,乒乓当当里,风花雪月、花鸟鱼虫便碎了一地。
黑幕降临,静夜不闲,天穹明月如钩,室内《长安十二时辰》。那不良帅张小敬在长安街头跑酷,朝堂波诡云谲,大唐危机一触及发,所有的故事均浓缩在十二时辰里,我们的悲喜忧俱何尝不凝聚在这斗室中、这非常时期的漫长春假里。
瘟疫当前,上至朝堂,下至黎民,均有所作为,能宅得这般风花雪月还是要感谢逆行者的负重前行。恰好看一年画正好作本文结尾,那年画左绘“辛弃疾",右画“霍去病",中间一符:百毒不侵!
不毒不侵,甚好;风花雪月,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