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安卡贝拉与蛇》中,小蛇进入了无法怀孕的王后的身体,让她怀上了女儿。孩子出生时,脖子上盘着一条绕了三圈的草蛇。在故事里,协助生产的人都吓坏了,但蛇只是轻柔地松开婴儿的脖子,爬进了花园。这时,稳婆发现宝宝的脖子上有一条美丽的金项链。和脐带一样,蛇既能带来滋养与生命,也隐含着窒息与死亡。蛇与创造新生命相关,与死亡相关,与生死循环相关,也与重生相关。为保证生命的源头畅通无阻,作为母亲,我们必须与蛇的能量保持联结,因为它与“创造—毁灭”这一原始循环相关。故事告诉我们,只有心甘情愿地迎接死亡,才能获得新生。接纳孩子和我们自己
在《两个女人的故事》里,老妇人给了女人伤痕累累的孩子,也给了治伤的药。同样,我们的心灵中有创伤,也有疗伤的药。只要我们去滋养那个伤痕累累的内在孩子,使他发生转化,我们就能滋养别人。在外在生活中,我们真正的孩子也会受伤。我们要做的是跟孩子建立起深度联结,去爱他们,而不是利用他们来满足我们的自恋需求。这就要求我们能悉数接纳他们和我们自己的创伤。接纳孩子使我们能更完全地接纳自己。接纳孩子身上桀骜不驯、不讨喜的糟糕部分,就是在接纳我们灵魂深处那个糟糕的内在小孩,在此之前,他也许从未得到过接纳或爱。了解决心中与日俱增的抑郁感,凯茜来找我咨询。她是个身形玲珑、气质高雅的美女,穿着打扮无可挑剔。她呈现在世人面前的人格面具成熟且精致。作为时尚行业的主管,她对外表的关注与她的职业需求相得益彰。凯茜向来事业心很强,也做出了不少成绩。她的大女儿和她一样貌美时髦,即将就读名校,看起来很快便可女承母业。然而,凯茜对小女儿满心忧虑。她第一次联系我时,海伦娜正在读中学。
凯茜解释说,海伦娜一直是个我行我素的孩子。从小,她就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玩娃娃,可其他家庭成员都更喜欢出去社交。凯茜的大女儿很很小就对漂亮衣服感兴趣,海伦娜却对穿着打扮漠不关心。进入青春期后,海伦娜的体重开始增长,凯茜立即行动起来,想帮海伦娜减肥,海伦娜对此却十分抵触。大约就在这个时期,凯茜发现自己常感觉倦怠,想流泪。
第一次咨询时,凯茜强调说自己并不只是担心海伦娜的健康,她还为她感到羞愧。凯茜为此非常难受。促使她前来咨询的导火索是一场学校组织的母女联欢会。在与更为大方苗条的同班同学的对比之下,凯茜惊恐地发现自己对女儿产生了愤怒,甚至厌恶的情绪。她不敢相信自己竟对女儿有那样的想法。我接纳了她的感受,建议她用好奇心来面对。
我和凯茜开始探究这份似乎因海伦娜体重增长而滋生的抑郁。在这个过程中,凯茜青春期的回忆浮上了水面。她也曾像海伦娜一样内向,但家人对这种性格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凯茜的父亲是个专制的暴君。他要求全家必须遵守他制定的每条特殊规定,比如禁止白天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据凯茜回忆,她小时候一直体重偏重,父亲会因为这件事批评她。进入青春期后,她的体重又有了明显的增长,全家都对此表示担忧。大约就在这个时期,凯茜的父亲突然离家出走了父亲的消失令家中的经济状况陷入混乱,每个人都饱受创伤。
凯茜将人生分为“父亲消失前”和“父亲消失后”。父亲走后,她不得不成为自力更生的小大人。她在学业上追求完美,成为班上的第一名。她开始以信徒般的热诚减肥和锻炼。我和凯茜渐渐看到,这些行为都是为了抵挡不堪忍受的脆弱感和无助感而形成的适应性变化。事实证明,它的确帮凯茜度过了混乱的青春期,在她成年之后也能继续带来帮助。魅力十足的人格面具与成就导向(achievement orientation)[插图]素质让她在行业里出类拔萃。然而,这种生存之道需要将那个体重偏重、喜欢幻想的小女孩埋葬和遗忘。这部分阴影自我与凯茜的意识始终是分离的,直到海伦娜进入青春期。
我们发现,凯茜的抑郁症状始于海伦娜十三岁那年,即父亲离开时凯茜的年龄。凯茜发现,自己之所以对海伦娜产生强烈的负面情感,是因为她把阴影自我投射到了孩子身上。这样一来,她就变成了故事里的第二位妻子,拒绝接受那个受伤的小孩。现在凯茜终于卸下了心防,产生了同情——对海伦娜,更重要的是对青春期的自己。父亲离开后,那个少女就被埋进了地底。
凯茜终于体验到了童年突然结束所带来的悲伤,此前,她一直没能体验这份情感。随着时间的流逝,凯茜的抑郁症状终于逐渐减轻。她不再为海伦娜的体重焦虑。没有了母亲对自己体重和身材的过度关注,海伦娜也开始主动进行体重管理。我发现凯茜对外表的修饰也没那么在意了。她还是很优雅迷人,但她的着装风格变得更加休闲随性。有一天,她向我坦承,她喜欢周末下午独自在卧室看书的时光——多年来,她一直不允许自己这样享受。通过女儿,她和自己的阴影相逢,对它有了新的认识。现在她已经完全接纳了曾遭到拒绝的那部分自我,由此开创出全新的河道,让生命能量得以汩汩流动。
凯茜曾羞于承认自己为女儿感到丢脸不过,对我说出这些感受让她逐渐开始了对自己和孩子的接纳。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我们当然会对孩子感到失望、丢脸,甚至厌恶。如果这些感觉强烈到令你无法忍受,那么一部分原因应该就是我们将最憎恶的自我投射到了孩子身上。那是一种痛苦的体验,而且如果不采取行动,它会成为孩子一生的重担。但是,它也能帮助我们向曾出于种种原因被剥离的自我敞开。那些由孩子背负起来的、令我们感到羞耻和厌弃的部分可以成为伟大的老师。只要我们愿意面对它们,并意识到它们其实属于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