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禾女鬼
第一节
那女子苦笑了一下,道:“Rachelle是我姐姐!”
我一怔,从未听Rachelle说过自己还有孪生姐妹在宫里啊!不过,在西域时仅是与Rachelle短暂的相处,根本没有机会谈及这些。想起Rachelle,我的心里酸酸地,像是一堆东西拥塞在那里。
“张骞,Rachelle死了?她是为我们大汉死的对吗?”
我更如哽骨在喉,默默点了点头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我亏欠你们!”
“不,张骞,缘何这样讲?我们本来就如蝼蚁般的活着,自己是谁都不重要,她能为国家去死,我很羡慕她!谢谢你一路照顾她!”
“这,姑娘……不要这般轻看自己!Rachelle是为大义而死的!”
“无所谓轻看,无所谓大义,你说没有轻看我们,可是我们每次给你开门时,你可知道,哪个是我,哪个是她?”
“这……张骞惭愧……”我深深地向她一揖。
“快进去吧,莫让太后等得久了!”她淡然道。
我又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垂下头,随平阳公主向太后殿的正殿走去。
我忽然起想起,Rachelle死前曾给了我一缕头发,肯求我一定要交给“皇后娘娘”。头发在这个时代是重要的信物,应该交给自己至亲至爱的人,而她为什么要交给“皇后娘娘”而不交给她的亲妹妹?皇后娘娘对她再好,终究不是亲人呢!而对于这位Lucy皇后、太后,我是万万不相信她会对谁好到值得那人在死时把头发送给她的。
……
平阳公主把我带到太后殿后便退出去了。
没想到,这太后殿是如此朴素而温馨,各类型制的铜灯,温柔而持续地释放着带着纷芳的光芒。这光影、这空气把人笼罩得有些迷醉。除了铜制品,这殿里再没有任何能称为贵重的器物,这古朴的气氛倒是让我很舒服。我正痴迷地欣赏着,不小心被一个器物绊了一下,我忙弯下腰扶起那物件,原来是一只可爱的铜制小兔子灯座,上面没点蜡烛,仅当做摆件而已,兔子造型极富现代感就象迪士尼出品的,太有趣了,禁不住又摸了一下它的耳朵,将它往墙边挪了挪。
“你若喜欢,便拿回去,给你夫人吧!”
Lucy的声音飘进来,我抬眼一看,她披着如漆的黑发,穿着一身修身的白色粗纹衣裙站在大殿的另一端,这样的灯光下,这个距离,看不出她脸庞的衰老,只有宁静和美丽。这白色、这没有任何修饰的长发、这平和的神态,正是以前我最喜欢的样子。
这画面摄走了我的灵魂,当即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比刚才更傻地呆在那里。我只能继续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而无法再进行任何思考。
她伸手拿过一根铜签子,走近一盏铜灯,压了下灯芯,灯熄了,她又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问:“拿到返回器了吗?”
“没有!”我低下头。
“见到中行说了?”她又熄灭了一盏灯。
“见到了!”
“然后呢?”她又熄灭了一盏灯。
“他当时病了,病得很重,只有回到现代才有的救!”
“然后呢?”她又熄灭了一盏灯。
“我把芯片……”
“你启动返回器把他送回去了?”她又熄灭了一盏灯。
“是的!”
“我们谁也回不去了!”她又熄灭了一盏灯。
“嗯……I am so sorry!”
“那我们一起留在这个时代吧!你陪着我……”她又熄灭了一盏灯。
我低下了头……
“我熄了几盏灯?”
“七盏!”
她已到了我跟前,我的心几乎是在停了一瞬间后又突然狂跳起来。她抬起那双凝结着满满泪光的大眼似乎一下就要望穿我,那颗眉上的痣似要钉在我心上。
“无论到任何时空,你依然会这样地看我!不会漏掉一分一毫……对吗?”她又熄灭了一盏灯。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和她之间只剩下一盏孤灯,没有空气的流动,而那灯芯却开始摇动,光晃悠悠地在她脸上忽明忽暗的。
她突然踮起脚,一下子打掉了我的帽子,一把拨下了我的发簪,登时我就披头散发了。说实话,我一个现代人实在不习惯这样的发式,她这个举动更适合一个男人对女人吧。
当我用手撩起挡眼的长发时,她整个人已扑进我怀中,双臂紧紧地扣着我,让我喘不过来气。
我抬起自己的双臂,本想把她推开,却失控般地轻轻地搂住她,接着便觉得轻轻已是不够,一点点收紧自己的手臂,搂得越紧,越觉得整个心灵都被填满似的。穿越了两千年才找到的人主动扑进了我怀里,为何还要推开她呢?!这是我的借口,一个男人惯有的借口,更准确地说我从来也不曾忘记她,不管曾多么怨恨和厌恶她的所为,我从来不曾否认自己喜欢过她。我把双臂也扣得更紧,摸着她纤细的背,低下头轻轻吻了她。顿时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就如一个初恋的小伙子。那仅剩的灯火在摇曳,它的光芒让我觉得更热,我抽出一只手,想把那它也熄掉。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缕光,它若消失,一切都将黑下来,我和我的心都将万劫不复。触到那炙热的灯火,我把手缩了回来,可是又着实想掐灭它,万劫不复又怎样?我现在难道不是已经入了地狱吗?今晚,我就要和我爱的人待在地狱里,我又伸出手,摸向那灯火。
当我触手可及时,它竟自已灭了。眼前真如地狱般地漆黑,周遭瞬间冷了下来,所有的香味都散去,我的心也不再狂跳,眼皮大幕般沉重,一心想睡过去,死便死了,似乎任何记忆与思想都不再有意义。突然,Lucy“啊”地喊了一声,这声音惊醒了迷醉的我,怀里那纤纤柔柔的身体一动不动了,沉向地面。一双手把她推到地上,再拖起我,向殿外跑去。
不知跟此人跑了多远。我们在一处回廊里停了下来。
……
Pearl弯着腰,不停地喘着粗气。
她的喘息刚刚平静了些,一个大耳光就向我脸上抽了过来,我没有躲……
被打的一侧耳朵嗡嗡作响,似有一个声音在两千年的时空里回荡:
“下贱!”
Pearl的汉语真是越说越好了,这一句骂得字正腔圆。
第二节
一时间,我无法面对Pearl。长这么大,还从来不知如何跟女孩子解释这些,更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在太后殿里心里全都是Lucy,一点都没想过要拒绝她,觉得她哪儿都好,便是去下地狱也执意去似的。我竟是这样一个男人!这行为在哪个时空,依什么样的价值观,都不值得原谅,此刻,连我自己都觉得羞耻。
我找到上阳宫当职的内侍,要来了自己的马。
对Pearl道:“上马吧,跟我回去吧!”
Pearl瞪了我一眼,气乎乎地上了马。
牵着马,带着Pearl出了上阳宫。一路上,她没有讲话,只是不停地抬头看着夜空里的星星。
我稍微平静了些。虽然愧疚感没有消退,但毕竟看见Pearl上了我的马,还愿意跟我回去,知道这件事还有挽回的空间。我一边走一边想着回去搞个什么花头,来哄哄她。
长安的夜已经宵禁,大街上只有我们二人一马。
我们走了很久,近天明时,我在一处大宅门口停了下来。
“这不是我们的家!”
“Pearl,下来吧,我带你去见父母!这是张骞的父母家。”
“你又不是真张骞,里面的也不是你的真父母!”
“从此我就是了,里里外外都是!在大汉朝,婚姻的成就要有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更要有家族的支持。虽然我不喜欢这些束缚,但我要给你一个这样的背景的婚礼,让这些来束缚我自己,不再伤你的心。”
Pearl又傻乎乎地笑了,道:“可是他们真的认不出你吗?谁会支持一个假儿子?!”
“张骞的母亲肯定已经知道我是冒牌货,可能父亲还不知,但是我相信他们会接纳我的。张骞之后所做的一切都给家族带来巨大的荣耀,他们需要这些荣耀在这个时代好好地生存。张骞的母亲知道我不是坏人,她也把我当成孩子,不会声张的。我想,如果他们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儿子,有我这个假的能替补一下,也不是坏事吧。我也需要他们,回不去现代,要在古代依古人的游戏规则过活,我需要一个家族。你放心吧,你是皇家赐婚的妻子,他们全都会向着你的,以后,你就有一个阵营的人帮你看着我了!你很有势力的啦!”
Pearl撇了下嘴巴又傻笑起来。看来,我赔上了这么多,差不多等于把自己卖给这个封建社会才让她不再生气了。
随着开门仆人的惊呼,张家整个大宅提前醒来。张家父母倾情以及动情地迎接了他们九死一生的“儿子”。老张大人居然装病不朝以便能多看看我,族人更是群相道贺。如我所料,绝对没有任何地排斥,除了母亲更加伤心却刻意掩饰得难以察觉外,整个大家庭一片欢天喜地。
一直待到下午才从张府出来,我把Pearl扶上了马,这回她得意洋洋地挺直了腰杆儿坐在马上,我像个马童一样牵着马。男人落得这副样子在长安是很少见,所以路边一直有小孩子跑来跑去向我们吐着舌头。
“你上马来,我们一起吧?”Pearl道。
“这样不好,那长安人更看不习惯了,我可不想让坊间也来个童谣什么的。”
我就这样牵着马,一直把她领到城外一片树森。几年前,我在一个清晨曾来过这里。
Pearl用匈奴语说道:“小林,其实你不必这样,我本是大阏氏赐你的妻子,就是一件礼物,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你不应该再有其他礼物,我吃醋跟你发脾气,是你对我太好了,我才敢这样放肆,都是开玩笑的。大汉的长安这么漂亮,有这么多美丽的女子,你大可去追求,我也不想让你这么束缚自己!”
呃……?!她居然是这样想的!?我用现代人的思想去衡量一个古代的匈奴姑娘,难道是大错特错了!?
我看着她,一时语塞。
她低头道:“我吃醋,你不必介意,一件礼物也会吃醋的。只是,昨天我觉得你那么做是不对的,你跟我说过,这个时代最强大的男人就是大汉天子,他对他母亲并不满意,你要是和她……一定会得罪他,不仅会收回所给你的一切,还不知道会怎样对你呢,他母亲终会老去,他终会获得最大的权力,他能给你东西,更能折磨你!我知道你喜欢那女人,你就是为了她才来到这里的,她若不是天子的母亲,我并不介意你跟她……”
“Pearl!别说了……”
这还需要Pearl告诉我吗?此时,一向自持有几分智慧的我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把Pearl抱下马,单膝跪地,一手牵起她的手,一手举在半空,道:“Pearl,我向你道歉,以后再也不会发生,无论什么来由,什么女子。你从来就不是礼物,嫁给我,真心真意地嫁给我吧!”我从怀里掏出一只戒指。
“这是什么?”
“戒指,我们那里求婚就需要给女孩子戴这个!”
“是你从现代带过来的吗?”
“不,我刚才问母亲要的,张骞的母亲给我的!”
“啊?!……好吧!”
我将戒指戴在她手上。
第三节
自那以后,我没见过Lucy。几日后,我正式就任郎官令,而韩嫣也开始每天作为上大夫去上朝。退朝回来,他便陪着皇帝去一个上阳宫里的一个隐蔽之所,宫里的人都传说他们是去那里玩乐,韩嫣是皇帝的男宠,当然是去做一些男人与男人的事情了。其实,我知道他们是去问道、谋划未来去了。皇帝是去见一个,不,是去见一头猪——我真正的父亲,皇帝真正的谋士。
我从未主动向他们探听此事,只是每天尽职而巧妙地维护着这个密秘。刘彻对我这种自持很满意,更加信任我,经常把我跟韩嫣都找到他宫里喝酒聊天,分享他在政治上的些许所得,哪怕只有一点点。从他的言语中,我总是能体会到他挣扎的坚难,朝堂上下的两个女人真是十分霸道强硬。有时候,他真是一点光明都看不到。
在黑暗的时候,皇帝决定办个喜事以消减自己的压力。
谁的喜事?这还用说嘛?我的呗,他赐了很多礼物并派了特使到张家张罗婚礼,准备亲临现场并主持仪式,老张大人以及整个张氏家族兴奋得不得了,每天欢喜地忙碌着,他们期待着佳期的到来。
一天,皇宫里传来悠悠不绝的钟鸣,整个长安都知晓,太皇太后驾崩了。
老张大人依常例向皇帝上书,表示三年内,家族不举办任何佳礼以及庆祝活动。
……
这件事对我个人的生活来说,没有什么影响。我依旧每天都可以见到Pearl,她每天都忙碌地织着毯子,在院子里种着她从西域带来的各种花草,以匈奴人的方式做着奇怪的食物。我们过着平凡的日子,这是我穿越到古代后最开心的时光,可能也是我人生中最为温暖的岁月。
皇帝的热情又被压了下来。太皇太后在时,他还可以在祖母与母亲的博弈间借力打力,在她们喘息之余获得一些机会。如今,他这位疯狂的母后独霸朝政,他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况且这位母后的身体很健朗,每天都有充足的精力跟他玩“权力游戏”,刘彻每次“斗败”归来都消沉上几日,再重新振作起来,周而复始,他终于有些颓唐了。
看着他的消沉,韩嫣和我都有些着急,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他能坚持下去。
整天跑来跑去瞎折腾的匈奴小妞Pearl让我想起那位乌曼大单于,还有我在现代所见过的各类政治人物。眼下倒有个办法可以一试,刘彻本人就是帅气实足,是个很有魅力的领袖,大可利用这一点来争取年轻一代贵族的支持。我提议他每天都要以最为时尚的造型亲临太学科,并要做一些指示和安排,来一番演讲,少谈核心政事,多做人格魅力推销。
有时候,魅力就是无形资产,喜欢是没有来由的,热爱也可以让人忽略政治背景,同时热爱本身也可以成为政治背景。
从此,刘彻更加注重太学科的筹划,他要求扩大年轻学员的选拨范围,增加学习科目和教职人员。除了我和韩嫣外,他还请了宗室里几位博学的年轻人来太学科教习。学习科目包括,匈奴语言、乌孙语言,又增加了边地风制、孙子兵法、还有弓马骑射。语言以及边地风制由我来讲;兵法和骑射由韩嫣来主持教习,听过韩嫣授课,我再也不相信他在街井中是“真心诚意”的“浪逐金丸”。在韩嫣的推荐下,身怀各类绝技的安吉塔娜也成了“客座讲师”,很多王孙公子为了一睹这位“乌孙翁主”的风采纷纷报名参加学习。
不仅如此,刘彻还举办了各种比赛、展览等等,并邀请各国使节、民间组织参加。每次大型场合他都携同他的皇后到场“剪彩”、“致词”,与“各族人民”同乐。这一举措很有成效,不仅王孙公子们自然地形成了一个粉丝团,拥有了铁杆粉丝,他的民间支持率也逐步上升,甚至还聚拢了一批女性支持者。领袖魅力的衍生效应就是粉丝们的“爱屋及乌”,连阿娇皇后也成了明星,她的各种发式造型、妆容以及服装的款式,都成了人们竟相模仿的典范。
刘彻的脸上又洋溢起阳光与信心,对我的厚待也在加码儿,常叫我随侍左右。
内廷又开始流传我跟皇帝的“情谊”,宫廷八卦新闻中的皇帝男宠名单里又增加了一个名字。好象在古代,皇帝就不能有兄弟、朋友之类,只能当孤家寡人,但凡跟知心的哥们儿走得近些了,马上就被认为是性取向有问题。
刘彻的情绪好了,韩嫣却开始消沉了,他常常在我们仨热聊、喝酒正“嗨”的时候,溜出去,不知所踪,人也变得少言忧郁。他这是怎么了?难道因为皇帝对我的信任与日聚增,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吗?还是因太皇太后去逝,感觉得失去了靠山而惶恐呢?
穿越之前,为了能在古代混日子看了不少材料,由于时间紧,专挑景帝时期的看,武帝时期的浏览的不多,也不知道会跟韩嫣成为好兄弟,对关于韩嫣史料内容更是了解甚少,再加我上文言理对理解得不好,真不太记得韩嫣的命运是怎样的。只知道“他是皇帝的男宠,过着很得意的日子,得罪了太后也不怕”。谁想到,穿越穿出了时间差,景帝朝要混,武帝时期也得混,并且韩嫣还是好兄弟。几年的汉代生活,对于古代汉语已是非常明白,再加上近日为了授课而钻研,更理解了不少文言文,唤醒了些记忆。我努力回想着那些关于韩嫣的记载,无奈,都是只言片语,如何也记不清了。
可能是每日思虑此事太多,调动了潜意识,一个不需当职的下午,我在准备傍晚的太学科授课时睡着了。在那短短的梦境里,那几句《史记.佞幸传》中的文字突然清淅出现在眼前:
江都王入朝,从上猎上林中。天子车驾跸道未行,先使嫣乘副车,从数十百骑驰视兽。江都王望见,以为天子,辟从者,伏谒道旁。嫣驱不见。既过,江都王怒,为皇太后泣,请得归国入宿卫,比韩嫣。太后由此衔嫣……嫣侍,出入永巷不禁,以奸闻皇太后。太后怒,使使赐嫣死。上为谢,终不能得,嫣遂死。
第四节
我忽地一下站起了起来。
“上为谢,终不能得,嫣遂死。”
文言文再不懂,也能道知一个重要信息:韩嫣死了!并且是皇太后在的时候被赐死的。
通过这些文字,我无法知道是事情发生在哪一年,怕是离那个时候不远了吧!
一种恐惧犹然而生,我得赶快去找韩嫣。当下扔了书本,准备出门。
Pearl跑过来,道:“嗨,哪儿去呀?韩嫣来了,说今晚不用上课了,找我们烤肉,喝酒!”
“啊?韩嫣他人呢?”
“他?!还不是在塔娜那里!”
我撒腿跑去安吉塔娜的院子。
韩嫣跟“乌孙翁主”聊得正欢,塔娜咯咯地笑着。
见我来了,韩嫣道:“嗨,小彘儿又跟你那个‘同乡’太后争执了,可能是咱们的太学科搞得太热闹了,像是要结党似的,太后又不高兴了。陛下跟我说,先停上些时日,太后心情好些再说!”
我点了点头,Lucy是何等样人?!哼,她是不会看着我们这样折腾下去的。
我道:“也好,树大总会招风,事情不能一蹴而就,政治斗争嘛,要有持久战的精神!”
“啥?你又说家乡话了……”
我严肃起来,把韩嫣叫自己房间,接着就把《史记》那段背给他听。
他的脸变得灰灰的,一屁股坐下来,双眼发着愣。
这段话是说,江都王有一次入朝,与皇帝到上林苑打猎,皇帝的车驾还没有到达狩猎的地点时,派韩嫣驾着皇帝的车去看看前方的猎场情况。江都王看见,误以为皇帝的车驾来了,就伏在路边行大礼,韩嫣没有理会江都王,驾着车就过去了。江都王发现车里并不是皇帝,而是韩嫣,觉得自己被羞辱,很生气,就找太后告状,太后由此记恨起他了。后来,韩嫣因为待奉皇帝,出入内宫很自由,又被传闻跟宫人私通。太后更生气,旧账新账一起算,就派人赐死韩嫣,皇帝知道了,出来为他求情,但无效,韩嫣只好去死。
愣了一会儿后,他道:“之后,就再也没有我的记载了?”
我点点头,道:“可惜我看的材料太少了,只记得这些!”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就够了,已经提到我死,死都知道了,还要其他的做什么?!”
“不,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话虽如此,但我自己都觉得心里没底。
“张骞,你是从以后来的人,知道历史可以改变吗?”
我更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但我觉得历史是文字书写的,事实情况跟文字内容总会有些出入吧!我们尽量想办法避开这些事情……”
韩嫣道:“对了,那句是说‘上为谢,终不能得,嫣遂死’?”
我点了点头。
他道:“这话好像是说,太后的派来的人还没来,我就已经死了?……”他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总归是死了,哼,还是先一步死,哼……也好,自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不用那个女人来摆布!这才是我韩嫣!”
他的态度忽然变得非常坚定,似已把生死置度外,不求生命的长度,过得潇潇洒洒便满足了似的。
韩嫣道:“我原已寻到太后与前夫生的女儿金俗,想以此讨好、扒结她一下,现在看来不必了。这等于把她嫁了两次的事情公诸天下,她会更记恨我,我只能死得更快。”
“对,太学科的课你再不要去讲,我怀疑定有细作混入,你讲得太好了,一看就有真学识,太后肯定怀疑你那陪着皇帝玩乐的事情都是烟雾!咱们得换个地方!”
“咱们劝皇帝到上林苑去‘玩’,带着太学科培植出来的亲信去‘训练’,那里地域广大,又有茂林,宫舍又多,再多的人进去后,就被‘淹没’掉,太后有再多党羽也难跟踪。我也好好熟悉一下上林苑,不管江都王什么时候来,我在上林苑里都能躲着他走。从此,我再不碰皇帝的车驾一下,绝不与他江都王碰面,看他还告什么状!哼!”
韩嫣跟我仔细地商量起后续的计划。当下,我们的命运已经跟皇帝的命运连在一起,我们必须要跟他一起奋斗,陪太后玩下去。既然不知以后如何,那么只有坚持才能看到结果。
又是在我们的提议下,在这个所谓的太学科的假期,刘彻向太后请示——“移驾上林苑游狩”。这个奏请很快得到了批准。
接下来,难得露面的平阳公主来向皇帝表示,她在上林苑设有教坊,豢养了大量的歌舞优伶,欢迎皇帝在闲暇时游幸。只是事先要知会她,并要求游狩队伍把平日路绘了图给她,以便她做好自己别苑内的调整,游猎区域要离她的宫苑远些,切勿打扰她平日的生活和乐舞教习。皇帝当然满口答应,身边仅此一亲姐姐,多年相依走过来,姐姐又年少寡居,命运可怜,他一直是对其又敬又爱,这一番合理的请求,自是非常尊重。刘彻还派了近五百的保卫人员,在姐姐宫苑附近维护秩序,以避免狩猎者误入。平阳公主对皇帝的这番安排很满意。
从此,地跨三县、内富山川平原、珍禽走兽不尽,宫舍的连绵的皇家名苑“上林苑”便成了一代天子纵享人世繁华的无尽乐土。
皇帝便每日与曾在太学科的读书的王孙公子们广阔的天地间走马竞逐,射猎走兽,还时常去“平阳别苑”领略“无边的春色”,玩得不亦乐乎。
韩嫣也如他所说,非常低调地混迹在这片乐土中,再没有出任何风头。我发现,他又找到了一个人生的目标——安吉塔娜!这回,他真的怕人议论了,每日行踪诡秘,游猎中经常不见了他和塔娜的身影。
历史的轨迹真的会改变吗?
一日,刘彻正在平阳公主的别苑欣赏着新排演的乐府组歌,一个清秀的白衣少女正在用空灵的嗓音唱着《上邪》1,刘彻听着几近迷醉。
歌毕,平阳公主使了眼色让那歌者陪皇帝去更衣。
好些时候过去,皇帝更衣回来。
外面跑进来一个内侍,道:“陛下,江都王到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注:
1《上邪》(“邪”读作“yé”)出自于汉乐府民歌。《上邪》是一首情歌,是女主人公忠贞爱情的自誓之词。其中歌词: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您可别认为是琼瑶阿姨写的,绝对不是《还珠》里面紫薇“首发”唱给尔康的啊!这是我国非常古老的情歌,有几千年历史了,估计人家卫子夫娘娘也没少给汉武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