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二六）
蒋甚用已经醒了，每天这里发出的第一声噪音就是他的尖叫声。“起来！蒋大仁赶快！”大仁被惊醒了，他的姨妈总是想让他多睡会，刚刚出去买菜，表弟又在拍打他的房门。“起来！”他大声嚷道。大仁听见蒋甚用朝厨房走去脚步声，接着就是找东西吃东西的声音。他翻身背对着门，尽力回忆刚才做过的梦，那是一个奇怪的梦，断断续续地做了好几天，象一个连续的故事，感到很有趣，似乎以前从未做过同样的梦。表弟又来拍门，“你起来了吗？”他拍着门追问。“快了。”大仁说。“熊大仁，我要吃煎蛋。”大仁咕哝了又回一声。姨妈不在家，姨妈在肯定会过来制止表弟打挠他休息，大仁慢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找袜子。他从床底下找到一只袜子，另一只袜子被耗子拖到墙角里。大仁早就习惯了，因为楼梯下边的储物间里到处是耗子，而他就睡在那里的阁间。
大仁穿好衣服，快速洗漱干净，顺着走廊来到厨房。餐桌上摆着馒头和牛奶，显然姨妈做好了早餐才出去的。大仁显得比同龄人瘦小些，穿的姨妈改的旧衣服，但还算和身。大仁有一张清瘦的面孔、浓密的头发和一对乌黑的眼睛。大仁对自己的外表最在意的，就是额头上突然有了一道瞳形的淡淡疤痕，这道疤痕从山谷被救回就有了，而且越来越明显。他曾问姨爹蒋德礼这道伤疤是怎么落下的，“是在你父母失踪时，你追赶摔下山谷落下的。”大仁还想问，姨妈制止说，“不许问问题。”不许问问题——这是蒋德礼夫妇为大仁制定规章的第一条。蒋德礼姨爹来到厨房时，大仁正在翻剪鸡蛋。“把你的头发理一理”他大声说道，这是他们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姨妈在他声调小点。大仁理发的次数比蒋甚用理发次数多得多，可这一点也不起作用，他的头发照旧疯长。大仁正在煎蛋的时候，表弟和姨妈一起来到厨房。蒋甚用更像姨爹蒋德礼，一张粉红色的大脸，脖子很短，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浓密的短平头。表弟似乎在姨妈的买菜篮子找东西吃，“你把鸡蛋又要煎糊了，赶紧吃了回阁间去。”大仁把煎锅交给姨妈，坐在厨桌上吃了两个馒头、一个煎蛋，喝了一杯牛奶，就匆匆回去了，走时姨妈还塞了个大苹果。大仁在阁间自娱自乐一会儿，就盘座在床入定，迷迷糊糊又去追梦去了。
......施大仁沿着海岸线一路西行，深入一条狭长的半岛。赤道上阳光灼眼，脚下是铺展千里的白垩岩。地平线上渐渐现出一块黑色的斑点，嵌在几近无限的苍白大地上，犹如巨大盲眼中一点微小的瞳仁。大仁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一座用玄武岩筑起的城市，一张张铅灰色的面孔从窗子中浮现，冷漠地窥探着少年。一个全身溃烂，有如枯枝败叶般的女孩拖着羸弱的身子走过来，告诉他这里本是一座由逃亡奴工和向往自由的平民建立起的共和城。然而在贵族的授意下，僧侣们从天空撒下撒旦黑雨，将这里变成一片瘟疫之地。共和城的居民终生都要被这种精心制作的疾病折磨，且世代不得解脱。女孩带少年走出城市，并送给他一些清洁的食物和饮水。在少年的眼中，女孩很美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