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捏诀,口中振振有词,谓之“风来,风起,乘风而去!”
自古帝王求长生,长生不若成仙家。
倘若不能捏指诀,不能乘风不谓仙。
在笔者心里,一个仙人定是能捏诀乘风的。【逍遥游】中有三个形象都可以御风而行,分别是大鹏、列子与姑射山神人。
<鲲鹏>寓言之大鹏:鹏之脊背不知有几千里宽,其张开翼展,犹如挂在天边的白云,遮天蔽日。
大鹏把握海运到来的时机,随风扶摇上征,乘风而南往。
大鹏的形象成为了无数文人骚客心中的精神象征:
苍苍大鹏,诞自北溟。……志存天地,不屑唐庭。——阮修《大鹏赞》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李白《上李邕》
鲲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苏轼《催试官考较戏作》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李清照《渔家傲》
英雄亦应无用,拟风尘、万里奋鹏程。——张弘范《木兰花慢 功名归堕甑》
渴望自己一朝能如大鹏般,翱翔于天地之间,突破这人间的种种束缚,仰天长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自道中来,自归道中去!”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
当世人皆艳羡大鹏飞之时,未曾想列子却也早已实现御风飞行,想是已达地仙之流。平生耳闻大鹏飞,未见鸿影只作仙。未曾奢望亦乘风,但见列子踏风来。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逍遥游】<姑射山神人>
神女之飞,不若大鹏之飞,列子之飞,犹有待方得始行。神女之飞,心随意至,身随神转,汝之所处,唯念惟已。
古人尚且仰望星辰大海,犹望有朝一日畅游天地,今人不敢飞若姑爷神女,但求有待飞若列子大鹏。
风来!
风来,不仅仅是等待与潜伏!
风来,是寂寂无名的不知其几千里也的巨鲲;
风来,是轻贱君王的卧薪尝胆;
风来,是装疯卖傻的忍辱负重;
身高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许之也。——《三国志 诸葛亮传》
风来,是时人莫许之的躬耕于南阳;
……
总有人说,站在风口上,即使猪亦能上天。然而,社会发展进步得如此之快,风口亦不知道吹过多少,笔者却始终站在地上仰望天空,却也未曾见到有猪在天上飞。看那叱咤风云之鹏鸟,哪个不是早就开始布局,谁又不有青云之志。
若是皆为蜩鸠,以榆枋为志,尚且仍有未竟之日。若都不曾仰望星空,即使风口徐徐而来,以拳拳之身,榆枋不存,而况蜩鸠?
故庄子曰“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风起!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刘邦《大风歌》
什么是风起?
没有什么能比刘邦之《大风歌》更能说明风起的了!简单明了,直抒胸臆,气象恢弘,志向高远,以及最后一句,对于未来的形势非常清晰,以及非常清楚此时最需要的是什么!
风起,是怒而飞水击三千里的大鹏;
风起,是阏与之战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风起,是有死无生的破釜沉舟;
风起,是有胜无败的封狼居胥;
……
风起,是一种借势,却不是单纯的借势。是庄子说的“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非大风则借不着势,是一种时刻处于惊醒状态的审时度势。
风起,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怒然一搏,是莫之夭阏而上九万里者。
风起,定有孟子所言之勇“虽千万人,吾往矣!”
风起,不缺管仲、范蠡之谋。
乘风而去
古装剧中常常耳闻“十年寒窗苦读,不过为一朝之功名利禄”,再想想现如今,所差无几。然人生本该辽阔,人心本自广大,一朝之功名利禄较之蜩鸠之榆枋,亦所差无几。蜩鸠尚且有不达榆枋之时,若以此为志,未尝功名利禄亦当为是。
功名利禄尚且未竟,焉谈乘风而去?
所谓的乘风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想去哪呢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苏轼《水调歌头》
庄子笔下的“风”就好像老子文中的“水”:
江海之所以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是以为百谷王。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也,以其无以易之也。
上善似水。水善利万物而有静,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矣。——《道德经》
水在《道德经》中是几于道的,而实际上,《道德经》中也有论及风:
希言自然。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孰为此?天地而弗能久,又况于人乎!
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道德经》
橐籥,大风箱。天地之间,犹如一个大风箱,貌似空虚却无论如何也不会竭尽,看起来像要胀破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充满。
有意思的是,庄子却将天地比作一个大酒杯“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无论如何注入新酒也不会盛满,无论如何取用也会饮干。
不管是风箱,还是酒杯,都是道家思想里对道的一种“物化”,而世间万物就都是这“物化”的风箱与酒杯中之一物,所寻不过翱翔于天地之间,摆脱世间之种种束缚,寻求人生体验的真逍遥。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逍遥游】<鲲鹏>
老子之风,只是不如《庄子》中描写的多与透彻,风在《庄子》中也是几于道的,故乘风而去,亦即顺道流行,只是庄子眼里的大道仅仅依托风还不能畅游,需六气完备方能逍遥。
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
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
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齐物论】
人籁,丝管箫竹所吹之“风”声,如郭象言“夫箫管参差,宫商异律,故有短长高下万殊之声”。
地籁,天地以万窍为箫管“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
天籁,天地以万物为箫管“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想吹也”,万物自生,各随其道,得天籁者,怒者也。
乘风而去,是怒而飞上九万的大鹏;
乘风而去,是骑青牛过函谷的老子;
乘风而去,是拒楚相曳尾于涂中的庄子;
……
乘风而去,是“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的大鹏,鹏生既无夭阏之险,所寻之南溟亦可借风而行,鹏生若此,亦复何求!
乘风而去,是属于大鹏的“躺平”,是需要经历风来、风起两个阶段后的真“躺平”,绝非世人的无所求而无所待,无所待而随心适性之“躺平”。
此“躺平”,有若榆枋之下蜩鸠之笑,蓬蒿之间斥鷃之笑,大风来时,榆枋皆倒,蓬蒿尽卧,则蜩鸠、斥鷃不复言笑。
人人皆知“躺平”妙,未道“躺平”之关窍!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刘邦《大风歌》
正如老子之言“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庄子之言“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风始终都在,想要乘风而去,始终都还是要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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