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在外的钱,有缘再见!

前几天,对面同事的话把我给尴尬到了:“ⅩⅩ,你是不是忘了?”

隔壁:“怎么了?”

对面同事:“你跟我拿的100块现金还没还我呢!”她声音渐弱。

“哦哦哦,是是是,哎呀!我忘了!”隔壁连声解释,声音很有穿透力,随时能穿透耳膜的那种。我要不掩着点、远着点,长久下去,耳朵就该废了!

“对对,说出来就好,这样很好!”她边说边拿起手机,“马上给你转账。”

旁人附和:“就是,这种事不用不好意思,就该明说,人又不是故意的,对不对?她忘了,你又不说,弄得跟人家不还似的就真不好了。”

“等你两天了,就知道你可能忘了。”话完,对面同事脸都红了。

“事太急,真忘了,哎呀!太不好意思了!你要不说,我该落下不仁不义了,明明是你给了我方便。”

她笑,她断断续续笑,她持续性断断续续地笑;我听到的却是大货车在耳边鸣长笛。那一刹那,我觉得我需要去挂个急诊,然后医生会把我搪塞到五官科。

“没事没事!”对面同事头都不抬地说。可能为了缓解气氛,终还是挤了个赧然的微笑。

她到我到她,那是个略大于90°的角,我的位置就是那个角,全程目睹。她俩要再继续这么互动下去,我一个听的人都要社死了。

这件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如果当时按照买卖的程序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什么事都没有。或者,被告自觉点,在原告掏钱的同时把账转了;不拖泥带水,多干脆。

我有个……算是人生信条吧:

不习惯也不喜欢和人借钱,怕还不起;

不主动也不乐于借钱给人,怕人忘记。

不用看脸色的花呗我都不借,我会跟人借?

寅时的我饿惨都不吃卯时的粮,我会让人借钱?

开——玩——笑——

好吧!我没朋友,借与被借,都不会发生。

但也有翻车的时候,有些突发的意外也不是咱能控制的。

那是个微信支付还不那么普遍的年头,我的工资都是拿现金的。连工资条都没有的小作坊,就不挑肥拣瘦了,数目对了就行。

那次出粮,我应该找老板四块钱,但我没零钱,就跟前面的借了,也不算借,我是用十块跟她换了四块,她说不用,有了再给。我不行啊,欠着钱睡不着的;然而,为了那离家在外的六块,我还是辗转反侧了。别看是鸡毛蒜皮,它在我心里也是有斤两的。

一天,两天,三天……我接受了我那六块钱彻底改姓的事实。

就在我快忘了有这回事的时候,有次上班我的座位上多了一把花生,谁给的呀?“除了我,谁还会对你这么好呢?”她说。

也对,她人挺好的。我就当那六块钱买花生了。好神奇哦!竟然瞬间平衡了。与此同时,我怎么发觉我那么小气呢?终究还是格局太小了。

上次发工资,别人都微信转账了,因为我交伙食要现金,所以老板特意去取了。但是,尾数十块没到位,说是给我转微信,我霎时觉得这十块钱能回来的希望渺茫。不是我小人心,老板太忙了,忙过头不一定能记得。有过类似经历的人都知道,绝对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我在心里这样催眠自己。老板平时对员工不错,这十块钱就当给他孩子买糖了。他孩子都挺可爱的,小小年纪就把整个车间哄得团团转。

切!十块八块的都能念念不忘?我也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我。可它偏偏就会这样,我有什么办法?我只能接受这样子的我。就当是性格缺陷吧!我会试着尽量大方点,应该还能救一救。

我这种记挂着钱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性格随谁呢?

我爹呗。

一块钱都能掰成两半用;算数是精确到分毫;买东西货比三家;会为了省五毛钱跟人砍价半小时的一个老人家。

人说锱铢必较的人是不会发大财的。

谁说的?骗人!

是连小财都不会发好吧。

搁上个世纪,三餐温饱都是个问题。也不明白穷人家怎么那么喜欢生孩子,越穷越生,好在都活下来了。

小姑移籍香港这么多年,这边的水电费都是托她哥交的。她大概平均一个月会回来一次,然后到我家把账结了。

自去年疫情开始,到现在都没回来过。回来一次太麻烦了;测核酸、隔离,回去再测核酸,再隔离。一来一回的,耽误工作。

“阿妹条数半年没结了。”小姑她哥说。

“阿妹条数一年没结了。”小姑她哥看着账单说。

“阿妹条数一年多没结了。”小姑她哥自言自语说。

“阿妹条数快两年了吧?”小姑她哥问她嫂说。

可是小姑老家是被她弟借住的,按理把水电簿交给他就可以了。叔说:不想被绑卡。小姑觉得这样转接也不好意思,等她回来再打算。

就在几个月前,无意得知小姑生病了,能活多久都不确定的程度。为什么说“无意得知”呢?因为她除了她弟,谁都没告诉,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弟跟她哥是亲兄弟,你猜她哥会不会知道?草率了!

知道了又要假装不知道,她哥是整夜整夜地失眠啊!她哥跟她嫂说,“阿妹条数,她给了可不能收啊!她都生病了!让她凑着看医生吧!”

“嗯,就是说啊?”

然而,她哥想太多了。

小姑这次明显更回不来了,所以她像交代后事似的,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还让她哥把水电簿给他弟,让他弟接手。不知道什么原因使然,就是没提这一两年的水电费。她弟就更没必要提了,住的是他姐的屋,没有理由把钱给他哥吧。

转手了水电簿后,她哥是好几天都夜不能寐啊!跟两头都不能开口,他的钱也不是发大水冲来的呀,五块十块一趟赚的车马费,真真是辛苦钱。几千块钱就把一个原本就略显憔悴的男人摧残得更加苍老了。我看了都觉得心疼,整整瘦了一大圈。

这种心情要怎么表达呢?虽然结果都是这笔钱不属于我了,但是我不收,跟你没给,是两码事。懂吗?

那我爹这种性格又是随谁呢?

他爹?

啊不!我爹虽然抠,但他只对自己抠,好歹还能褒得外人一句“勤俭”;他爹抠那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抠,把人情味都给抠没了的那种,简直不是一个概念。

我印象中的我的爷爷跟葛朗台可有得一拼,说他是铁公鸡都不知道是侮辱了铁还是冒犯了鸡?起码时间久了还能在铁身上刮点锈下来。他就是只无毛鸡,拔不拔都没有。

大约三十年前左右,全村只有两部电话,一部在村头的有钱人家,私用;一部就在爷爷家,生钱用。据说,当时光接条电话线就花了一万多;盖电话亭、印留言贴、做广告牌,一掷千金都不足以形容此人此举土豪。事实证明,确实高瞻远瞩。

犹记得,市内呼叫一块钱,市外计时;被呼叫,给你发张留言贴,通知你什么时候来接电话;或者把对方想要传达的信息给你写在纸上,再送到你家,承惠两块。

小时候不知道座机是不用双向收费的,所以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后来……乡亲们敢怒不敢言,又奈何不了;因为你坐车上城打电话,不单要话费,还要车费,关键浪费时间呀!不忍着,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毕竟做生意嘛,谁不向钱看?但是家人打电话都要钱,是不是离谱了点?而且他的生意之本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压榨他的孩子而来的呢。

想当年,我爹因为捡漏被社会青年围殴而惊动了警察叔叔,在叔叔的正义主持之下得了一小笔医药费。爷爷得知后也想分其一部分,因为他跑腿了。但他的说辞是,动用关系时给人送礼了,自己先垫的。

这样的人,你想象得到有人能从他身上借走钱吗?反正我连想想都觉得多余。可事无绝对,就有人轻松借到了。稍稍地了解了一下才知道,两万呐。

一年为限,一个月给两百的息,就是说到时候能多出两千多块钱。嗯,是爷爷的作风。他从来不做不盈利的买卖,除非出意外。

愉快的开始,却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刚开始一两个月还能按时收到钱,后来两三个月老是延期,再后来就连人都联系不到了。眼看一年快到头了,人却消失了几个月。不行,得上她家看看去。

每个地方都有它乡俗,而且都相当复杂。在我们这里,逢年过节,女儿没去娘家拜年、送节前,娘家人不能去女儿家;原因我具体不了,反正就是不能,不吉利!

爷爷的债务人是他的干女儿,爷爷在中秋节前去她家要债了,发现华点了吗?

干姑没在家,躲债去了;因为她的债主遍乡城,不趁机逃命,等着变肉酱吗?

姑丈说“冤有头债有主”,死都不会替她还的。要不是看在爷爷年事已高,一顿爆揍少不了。要钱?没门!

刘备也是三顾茅庐才得诸葛亮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在爷爷的超强毅力下,本金终于回来了;利息也在当面被刨了“祖坟”之后到手了。说来好笑,他是跑到我家对着我爹刨的,什么人啊?算了算了,就当替父承受了!谁让他有这么个爹?反正同一个祖,对谁刨不是刨!

爷爷的钱动不得,是个人都知道的。

之后,干姑只有年节才去爷爷家。关系弄成这样为什么还去呢?因为乡俗,不去不吉利。

爷爷的光辉历史里也有“阴沟里翻船”的篇章。

对方是一个有恩于爷爷的同宗爷爷,就是爷爷的族兄弟。早年关系不错,互利互惠。怎么欠的钱,只有爷爷知道;但没追回这钱,全世界都知道。这事仿佛是爷爷人生中的一个重大污点,到现在都没能抹掉。

不设期限,不计利息,单凭自觉。对那爷爷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但是好几年了,没有动静。他是不想还呢?还是想不还?

爷爷这条讨债之路也算坎坷,去他家陪笑不算,还要搭上水果。如此这般重复了几年,还能看到爷爷的笑脸,实属难得。换做别个试试看,不搅你个地覆天翻?

这条数怎么算都不划算,光买水果的钱都要赶上欠钱的一半,最终忍痛止损了。

后来,爷爷没再去,那爷爷不曾来。不愧是兄弟,这么默契。那笔钱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久而久之,这门亲戚也消失了。

有时候吧,借钱给人就像在犯罪!因为你也不知道他借去干嘛用。借着借着连感情给借没了的都有,这还不算最坏,有的还借出仇人来了!何必呢?

不知道这么多年午夜梦回,爷爷有没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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