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娃、凤娃……” 金老爹冲着左侧的那间房子喊到,那间房里住着金凤、水木两兄弟。
“嗯,二叔,出啥事了?” 金凤手里拿着几颗小葱,从厨房里走出来。
“我以为你还在你房里哩。” 金老爹回过头说到。
“二娘身体不好,我在帮忙弄饭哩。”
“嗯……现在局势不太平,从明天开始,学堂那边,你跟水木就先别去了……”
“是不是又要打仗了?上次我听学堂老师说过,川军的主力来了,这次一定能把红军赶走……”
“哎!也不晓得,会打成什么样?……地里的庄稼可怎么办啊……一打仗,谁还敢下地干活……”
金老爹面带愁容的说到。
毕竟乱世啊!就算是乡绅家的孩子,本质上也还是农民,只不过是有地的农民。比起城里的达官贵人,他们要弱小的多,面对暴风雨袭来时,他们也更为脆弱……
——
这天,金老爹和小三子一起准备去领村收租,金家的地除了几块自己种点日常蔬菜外,其余的都是租给本村,或者领村的没有地的农民。每年要么直接交现大洋,要么就是交多少粮食。为了方便,大家一般都会选择后者。
要去的这个村子叫竹坎村,离金家村还有30多里路,走过村子外的港寺河,步行十多里,翻过南边的黄粱山,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金老爹由于早些年受过伤,腿脚一直不太好,不能走远路,平时这些事,都是小三子代替去办。只不过,这次马上要打仗了,金老爹想趁着这个时间点,先提前去把租统一收上来,小三子一个人去不太放心。不然等开始打仗,就算想去,也没法子了,流兵横行,谁还敢出来走动。
小三子是南部人,是位于江县南边的一个县城,那年打仗逃饥荒,爹娘饿死了,留着仅剩的一点口粮给一对儿女,在途中他跟妹妹走失,自己又阴差阳错流落到林石镇。
金老爹在镇上遇到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他在张罗着帮着金老爹处理。
小三子也早已把金家当做自己的家,住一起,吃一起,大事小事任劳任怨,除了没叫一声爹,其他的都一样了。
“小燕儿当初也是流落到江县地区吧!要是还在,这会儿估计跟秀梅差不多大吧,哎……说起秀梅,我就……哎!可怜的秀梅,她究竟被谁拐跑了?还是说早已经……” 想到这里,小三子不经摇了摇头。
这次金老爹去收租,他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这条路来往的人并不多,平时都是他一个人架车去收租,天一亮就出发,太阳落山前,就赶回来。这次金老爹非要一起去,实在拗不过他。
“东西都带齐了吧!老头子?”水木娘望着金老爹问道。
“能有啥东西?不就带点口粮,赶辆车嘛!”
“诶!去了收完租,就赶紧回来,路上小心,别遇到兵油子……”
“我不回来了,我要在王寡妇家里过夜。”
“老不死的,你敢……三儿,你看着他点,要是不老实,回来告诉我,看我不收拾他……”
“哈哈,大娘,您放心,东家他绝对不会……”
…………
收拾妥当后,两人趁着天色刚亮,便出发了。
临走时,水木娘望着金老爹的背影,喃喃的说道:“诶,千万得早点回来…早点回来……”
此时的太阳才刚刚升起,朝霞映满了金家村东边的天空,红红的一片,漂亮极了。
村外港寺河的河水水位已经下降,有的地方已漏出大片的河床,夏天的时候,水位很高,这方圆几十里地的良田,全靠这条河水的灌溉。
一到夏天,这里就是水木和金凤的天下,玩水、抓鱼……当然,这一切都得悄悄进行,可不能让金老爹知道,不然又是一顿暴揍……说是揍,其实金老爹哪里舍得打啊,年过半百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而且他平时还算听话,将来这家业也还得他来继承……
金老爹腿脚不好,便坐在车上,小三子走在前面,赶着驴车。
“三儿,你也坐上来吧,歇一歇,攒点力气。”
“不了东家,这牲口回来的时候,还要出大力气,别把它劲儿给费了。”
“到了前面的黄粱山,你再下来走,也不迟,这段是平路,咱爷俩的重量,这畜生还是拉的动……”
“真不用了,我年轻,多走走不算啥……”
金老爹知道他心疼这畜生,便不再多说。这驴是金老爹以前用一袋包谷、一袋荞麦换来的,买来后都是小三子在照顾它,平时拉磨、运东西全靠它,时间久了,也就产生了感情。
耕田倒是用不上,它没有牛的力气大,性子不稳,又燥得慌;可拉车就是它的强项,牛没有它灵活,也没它跑得快。
这驴仿佛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咧着嘴,叫了几声。
这畜生少拉一个人,还高兴哩……
两人不一会儿就来到,黄粱山的山脚下。
此时正值初秋时节,山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变黄,除了松树和柏树外,黄金树、桉树、青冈树、桐树、马桑、柳树、杨树……全都一片金黄,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显得耀眼、瞩目。
这片山早年由金老爹的父亲从别人手里购买过来,就是因为这山大、树多、柴也好,所产的木材还能拿去卖……一座山的价值不比一亩水田差。
小时候,金老爹还跟着他父亲来这里转过,自从早些年腿脚受伤后,他就很少来到这里。
“这地方真美啊!以前我咋没发现呢?哎!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那时不知道有没有水木……想不到我金重文都五十多了,哎……岁月不饶人啊……”金老爹呆呆的看着这片山想到。
是啊!无论这世间万物如何变化,人如何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这山永远都是这样,屹立在金家村旁边,春夏秋冬、四季更替而恒古不变。
发芽了,茂盛了,变黄了,落叶了,又发芽了……
“东家,喝点水吧!咱们在这歇一歇,顺便吃点东西………”小三子把车赶到一块阴凉的树下,对金老爹说到。
“哦……嗯,那儿有块干净的石头,咱爷俩坐那儿去……” 金老爹一下被打断思路,回过神来,看到小三子正在松驴身上的缰绳。
“嗯,东家,您慢点,小心脚。” 扶着金老爹下来后,小三子把驴拴到一块有草的地方。
…………
爷俩喝完水,吃着水木娘昨天做的油饼子,芽菜腊肉馅。
这种油饼是当地一种特色小吃,揉好两种混合的麦面后,不用发酵,直接包入拌好的馅料,用油煎熟即可。
馅料多种多样,常见的有豆腐、椿芽、腊肉、芽菜、泡菜……可以单独,也可以组合;再配上野葱、姜末、蒜末;辅以酱油、盐、辣椒、花椒、猪油……
煎至两面金黄,味道好吃极了,保存时间也长,做干粮最合适。虽然馅料都相同,但每家做的口味都不一样,普通人家弄的比较简单、随意,会直接加入糖,做出来是甜味的。
家境富裕点的,会做的比较丰富、有料。
看着小三子大口咀嚼的样子,嫣然一副成年人模样,黝黑而粗糙的脸庞,让人看不出他才20出头。
“三儿啊,你来我们家多少年了?”
“哎哟,这倒没算过,估计有16、7年了吧!反正挺长。” 嘴里包着一口的食物,小三子鼓着腮帮回应到。
“得给你说个媳妇了,成个家……”
“啊……” 小三子用力咽下嘴里的东西,瞪着眼睛望着金老爹。
“啊什么啊,你这娃不想讨老婆啊,想打一辈子光棍?” 金老爹笑着说到。
“没,不是啊,我……” 小三子羞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到。
“嗨,傻小子……” 金老爹正想去拿腰间的旱烟袋,却发现自己忘记带了,到底是上年纪了,记性没那么好。
……
爷俩吃完后,又开始上路,翻过了黄粱山,又走了十多里才到了竹坎村,金老爹因为腿脚不好,所以这段路走的比较慢,直到中午才到。
等到从佃户那里收完租后,驴车上已装满了粮食,金老爹的口袋里也多了一些沉甸甸的大洋。
“三儿,天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吧!”
“好嘞,东家!”
两人收拾好,正准备往回走。
“轰……”
咚的一声,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在不远处响起。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枪声。
“哒哒哒……”
“东家小心,快躲起来……” 小三子拉起金老爹躲在一旁的草垛后面。
自打红军过来后,先是太平了一段时间,时常有红军下来,要么征收粮食,要么是宣传队的人,宣传红军的政策,鼓励大家去当兵。
这些人一来,金老爹就很少出去,因为他听到过在别的村,红军杀了不少乡绅,他可不想惹上这样的麻烦,本来想逃到蓉城去,可现在是乱世,走不了啊,一出去,各个路口都在盘查。
后来川军打过来了,红军就很少下来了,除了征兵。
想不到今天都打到这里来了。
“趁人不多,快去赶车,咱们早点回去……”
听着枪声远了,金老爹招呼着小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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