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阴天,发动汽车的声音把我吵醒。
睡了一觉后依然觉得疲惫不堪,脑袋变得陌生了,我昨天喝酒了吗?想不起来。
被子压得我难受,被我用力踢开,已经7.30了,得赶往火车站,搭8.00的火车上班。
车子的侧面是严重的划痕,讨人厌的邻居,一大早就给了我惊喜。
我开车前往火车站,今天是情人节,这个由卡片公司发明的节日,故意让人伤心难过。
不知为何,有个念头驱使我前往蒙托克,不像是询问,而是一个命令,于是我翘班了。
二月的蒙托克寒冷异常,海滩湿漉漉的,一种粘腻的触感。
风凌冽刺骨,迫使我蹲下来包裹自己的身子,我从大衣里抽出日记本决定记录些什么。
才发现自己已经两年没写过日记了,有几页被撕掉了,但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海边的云很沉,压得很低,像裹着泥土的雪,灰蒙蒙脏兮兮。
一个橘红色的身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一旁,也许是因为这个特殊的节日,让你特别容易爱上一个人。
我不敢盯着她看,只是时不时的用余光寻找她的身影。
说来可笑,我都不敢正眼瞧人家,凭什么见一个爱一个。
也许我该去找娜欧米,娜欧米人很好,待人友善。而且她爱我,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等待回程的火车,橘红色的身影也是,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还有一头张扬的蓝发。
她向我招手,我倚着站牌不知所措,我向她报以微笑,尽量保持友善。
在车上她离我不远,就在前几排的座位上,斜对着我。
我决定把她画下来,在我的日记本上留下一些痕迹。
在偷偷观察她的时候,我被发现了,于是我迅速低头,假装无事发生。
她向我问好,我有些惊慌失措,迅速把本子收起,笨拙的向她招手回礼。
她询问我是否可以挨着我坐下,我告诉她当然可以,但完全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心理准备。
对于我这种消瘦,木讷的男人来说,这种情况简直微乎其微。
她靠近我与我闲聊,问我在哪里下车,得知大家的目的地一致时,才在我身旁坐下。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做克莱门汀,还让我不准拿她的名字开涮。
我脑子一片空白,想不起有什么与克莱门汀相关的玩笑。
直到她唱起“哈克狗”的主题曲我还木讷的向她摇头。
她跟我聊她的发色,她的工作,告诉我她是个有仇必报的女人,似乎还与我有一面之缘。
虽说我对她也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熟悉感,说话时挥舞的双手,嘴角边上的一颗痣,疯疯癫癫的活泼模样。
但确实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我最近的记忆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像是睡得太久,梦境取代了现世的记忆,只能回忆起那些虚无缥缈的片段,以及无意义的琐碎的生活细节。我似乎孤孤单单的独自生活了很长时间,把这枯燥无味的生活靠生理本能延续了下去。
直到遇到克莱门汀,她的热情,她的与众不同吸引着我。
我想在谈话中变得有趣,但事实证明,我是个傻瓜,我无法应对这样的场合。
于是,我告诉她:“我手头上有点事,嗯...可能要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希望你不会介意。”
她离开了,为打扰我向我道歉。
我其实有点后悔这么说,开始期望在下车后能再见到她。
于是在站台上张望,从灰暗的人群中寻找那个与众不同的橘红色身影。
幸运的是,我在驱车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她。
闪着光一般与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
我问她是否愿意让我送她一程,挤出一个天气那么冷的借口。
她同意了,搓着手上车。
她告诉我,她平时不是这么疯疯癫癫的,只是今天的心情特别不好。
我说:“没关系,我不觉得你疯疯癫癫的。”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问我想不想喝一杯,说家里还有很多酒这样的话。
随即又向我道歉,说自己太唐突,做出这种丢脸的举动。
我没有拒绝她,像这样的夜晚我并不想一个人呆着,况且她的所有小动作都吸引着我。
她引我上楼,屋子很暗,尽摆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一股潮湿的霉味。
我瘫坐在沙发上,悄摸的整理自己的头发,柜子上缝着纽扣眼睛的娃娃盯着我。
克莱门汀从厨房端出来了两杯跟她发色相同的鸡尾酒并命名为颓废蓝。
我们没有太多话可说,我告诉她,我的生活就是工作回家,两点一线,枯燥乏味。
翻看我的日记就会发现,里面一片空白。
她问我是否有这样的感觉,焦虑,觉得生活不够充实。
我告诉她,是的。但我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也许克莱门汀可以。
她的热情感染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可以做出一些不一样的事情来。
她让我陪她去查理士河,在冻结的河面上野餐。
我告诉她这是个好主意,我平时是个怕麻烦的人,难以想象,我竟然会答应去冰面上野餐这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我也告诉她我该离开了,这次的借口是明天需要早起。
她给我留了电话,就写在我的手背上,让我打电话给她祝她情人节快乐。
门外正下着雪,雪花划过昏黄的路灯落在我脸上。
我止不住的回头看她,微笑着一次次的挥手道别,我想因为克莱门汀的介入,我的生活将开始拥有更多的色彩。
我回到家后坐立不安,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我决定不再等了,我已经开始想念她了,于是我拨打电话,期待背后的声音。
“怎么那么久才打给我。”她说。
“我刚进门。”对此,我撒了个小慌。
“你想我吗?”
“很奇怪,我很想你。”
隔天晚上我陪她去了结冰的查理士河。
冰面上泛着淡淡的荧光,远处是忽明忽暗的路灯,我对冰面的结实程度着实没什么信心。
但克莱门汀驱使着我,我们在冰面上小心的挪动。
突然她跑了起来,将冰面上的霜扬起。被风吹散的时候,像星星般忽闪忽闪。
我出手扶她的时候,她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随即,她跌倒在冰面上。这个时候我已经顾不上冰面的结实程度了。
快步走到她身旁,她却示意我与她一同躺下,躺在结冰的河面上。
她问我对星座的了解程度,让我指出我知道的星座,我瞎编了一个,她笑得很开心。
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也不再需要担心冰面是否会破裂,因为我现在就可以死去,克莱门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