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农历腊月二十,阳光灿烂,天气温和极了。
夕阳西下时分,邻队一位名叫严相臣的中年男人,从家里出来,步履匆匆地向点炮崩石头的地方走去。
路上,有人见到他,便问:“相臣,去那里啊,慌成这样?”
他幽默风趣地说道:“送送日头”。
他一路顺风,来到了采石点。
那是三队和五队的共同采石点。采石点不大,大约五平米左右。里面坑坑洼洼的,净是石头,几乎没有一处是平坦的。
因为要修蓄水池,平时社员们都在这里点炮崩石。这里的石头,纹理细腻,质地坚硬。虽然不太好打造,但因为结实,非常受欢迎。
相臣是个点炮能手,他细心谨慎,两个生产队,二百多口人,他是最出色的一个,所以施工的时候,一般都由他来点炮。其余的人都被远远地疏散到一边去了。
天快黑了,一般情况下人都回家了,他完全可以不去。可是,他怕来不及。为了多崩一些石头,供第二天用,他义无反顾地去了。
到了那里,他开始操作。
一声巨响,吓得坡地下面的三个人,赶紧躲进了土窑洞里面。窑洞里面的人,都是三队的,都是五十岁上下的男劳力。他们有经验,能吃苦,干这种活最合适。
等了一会儿,他们慢慢地出来了,准备回家。他们边走边谈,大长一年了,该给老人孩子买点什么东西呢。
刚到坡上,张茂林说了一句,“咦,那石头上黑咕隆咚的,是什么东西?”
同行的张铁军说:“哎,就是,咱去看看吧,说不定该发财了。”
他们三个就一块过去了。一看不当紧,张子祥吓坏了,大叫一声:“我的娘啊,是个人在那里趴着。”
他们三个吓得一齐向后退了一步,停了一小会儿,定定神,张茂林说:“看看是谁,咱们得去跟队长报信。”
说着他们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仔细地瞅了瞅,像是相臣的衣服。
相臣的头已经开花了,找不到了,殷红的血,流的满地都是。当时,张铁军就哭起来了。
张子祥心里也很难受,哽咽着说:“咱们光在这儿哭没用,得赶紧找干部,把相臣弄走。”
这时,他们才想起来,赶快找队干部。谁在这里等着,谁去报信呢?
张铁军自告奋勇,说:“茂林哥,你和子祥在这儿,我去喊队长和党员干部。”
茂林有点害怕,他想去喊人,可是,既然铁军说出来了,他也不好意思推辞,硬着头皮答应了。
铁军慌慌张张地向队里跑去。队长张茂壮正在和会计张山聚精会神地一块算账呢。
“茂壮,茂壮!”铁军语气着急地喊着,推开门,冲进了会计室。
由于他语气不对劲,队长和会计都意识到可能出事了。赶忙问怎么回事。
“相臣死了,被炮崩死了。”
“啊,怎么会这样啊。”他们俩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走,走,赶紧去,看看咋回事。”
他们三个把灯拉灭,向出事地点跑去。
天已经黑下来了,队长在路上吩咐铁军,去叫相臣族里人,来商量事情。先不要告诉相臣母亲,她老了,怕她一时受不了。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出事地点。相臣的尸首不全,仅仅剩下了身子,头不知被崩到哪里去了。
后来的人群里,张林拿着个手电筒,在一旁照着,寻找相臣的头。哪能找得着啊?只找到了一些小肉片,用相臣脖子里的围巾裹着,塞到了脖子里……
场面相当凄惨。很多人都抽抽哒哒地哭了,为相臣的老母亲,为他的一双儿女。当年,他的女儿八岁,儿子五岁。
队干部忙了一夜都没有休息,向大队和公社汇报了具体情况。又连夜召开了干部会议,商讨善后事宜。
公社给了明确指示,死的人,要隆重埋葬,因为他是一心为公死去的。要安抚活着,善待他的老母亲,每个月生产队要给他的母亲3块钱,生产队还要把他的一双儿女,抚养到18岁。
那时候的人,思想觉悟很高,家属根本没有说什么,就接受了队里的条件。接着就把相臣埋掉了,死者为大嘛。
但是,那条路一般人再也不敢自己单独走了,害怕。
44年过去,多少前尘往事随风去了,但相臣的死,还是会偶尔被人提起。悲痛早已没有了,留下来的,只有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