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弓长不长
生活是一锅汤,刚熬好的时候,新鲜与美味不断,很多人喝下去都充斥着幸福感。但是越往后走,这锅汤慢慢地冷掉,鲜味丧失,最后变质掉,人们便去寻求另一锅汤,而这锅汤,就烂在这里,开始发臭。
我曾思考过我对生活的新鲜感会维持多久,但是我很快便失望了。
这锅汤在我出世时就不是鲜美的,那是一碗疙瘩汤,没有盐,没有味精,没有醋,也没有老抽,它只是一碗淡地出奇的疙瘩汤。
我开始麻木地看待这个麻木的世界,儿女情长变成了一夜床上情,这是一个避孕套和谎言横飞的世界。
我的眼睛开始变成灰色,我开始寻找另一种颜色。
我看到在一堵满身伤痕的墙下,一个蓬头垢面,苍蝇乱舞的怪物,扶着墙站起身来。
他看着我,那是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浑浊的我,呼吸着浑浊的空气。
那个疯子踉跄地走过狭隘的柏油马路,跨过害人的石墩,来到一所流着地沟油的楼前。
两个年轻人蹲在玻璃门前抽着烟,烟气从他们的嘴里冒出,又偷偷地从头上的毛孔里钻了进去。
那个寸头年轻人抬头看着疯子,笑了笑,把烟掰成两段,摔在黏痰上,起身进了玻璃门。
另一个青年看了我一眼,那是一个稚嫩的脸,二十出头,却在一家破败的饭店里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他或许某一天攒够了钱,会离开这个饭店,娶了某个劈了腿的女人,生下一个不知是谁的孩子,再回到这个饭店,抽着这根扭曲了的廉价烟。
寸头青年出来了,手上提着一个大黑袋子,他伸到疯子面前。疯子小心翼翼,尽力不让自己肮脏的手触碰到那只白净的树枝。
疯子提着那袋泔水,回到那道落漆的铁门前。
他慢慢地坐在地上。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慢慢地撕开打了死结的塑料袋,一股泛着恶心的颜色的油水从袋子里爆出,炸在地上。
像是一只老鼠摔死在地上。
疯子捡出那些维持生命的东西:面条,米饭,猪皮,鱼刺,鸡头。他放进嘴里,庄重地咀嚼着这些事物,他用牙齿磨碎难咽的骨头,再用舌头艰难地推进食道。
像是一台机器,吸收着人们摒弃掉的尸体。
可谁又会知道,这些烂在腻油中的尸体,曾是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