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间的病房只有我一个住户,我听不到走廊的声音,一种略带恐惧的孤独悬挂在天花板上,我躺在病床上右手挂着针,从窗外望着电视塔架起的三角电线,直指天空等待着不期而致的圣旨。大雁高远得勾勒着浅蓝的九月天空,风是自然的心电图,从远处渐弱袭来吹着窗帘,维持着微弱平缓的生命迹象。我看着大雁想我这一生里从没对任何一种动物产生过类似宠爱的感情,这是对他们的尊重。
我清醒了没多久就又倦了,我闭上眼睛,眼前仍然是天空的景象。
我不知道又睡了几个小时,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天色暗了点,然后我看到了钟嘉萌坐在我隔壁的床铺上,我意识到这时间应该已经放学了。室内昏黄光线衬得她看起来那么白,她的脸像雕塑一样明朗别致,眼睛里带着雾气,身体里蕴含着我所不了解的行动和话语,在此之前我的头脑从未接触过这样的美,使我产生万物永恒静止的错觉。我在那一刻觉得如果时间真的静止,而我和她要承受永生永世受困于此的命运,我也不会躲闪。此后的几年我的感情都受困于这种假想。
她问我要不要开灯,我没回答她也没动,维持了几秒沉默之后她哭了,一边哭一边道歉说不该让我吃街边的小吃,说让我别生她的气。而我直到她开始哭才意识到她红肿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我根本没有生她的气,甚至在这巨变的几个小时里不曾想起过她,而她为此内疚的肿着眼睛,如此不同的认知使我们之间的联系变得脆弱,认知产生的分歧像冰凉彻骨的水流割过我的内脏,麻醉药效过后我的伤口开始苏醒了。
她稚嫩的美是那么无可救药,我想我承受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我是在代她受罪,而我的心甘情愿也是那么无可救药。我跟着她的哭声也哭了起来,她像受了不可更改的责罚一样哭着,我像初生婴儿一样无目的的哭着,我的初恋就在这哭声里诞生了,而我当时对这种不可名状的感情将导致的命运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