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星月浩瀚，薄雾弥漫。
门扉轻启，一阵腥风由外袭入。苍凉的月把站在玄关的少年人影拉长。
门外一片死寂。垂花门楼，抄手游廊，假山庭院，相衔甬路。少年所到之处，皆是一地尸骨，血流成河。
少年走进闺房，每一步都发出颤抖的回响。青衫沾了血，他也浑然不觉。此行便是为杀尽府邸，眼下只剩下最后一个。
龙凤玉帐，雕花塌边。一位姑娘，穿着新婚的衣裳。挂珠凤冠戴上云髻，碧霞罗绮逶迤拖地。赤金鸳鸯合抱，明珠翠玉连理。她半遮盖头，看不清是忧是喜；气息匀净，分不清是恨是惧。
几个时辰之前，姑娘乘着大红花轿，一路敲锣打鼓，奏乐放炮。府邸大院张灯结彩，龙凤花烛。筵席备至，宾朋满座。
过门拜堂，行礼作揖。姑娘被送入洞房，静候情郎。屋内灯火通明，披上盖头的她一直在等。可是没等来周公之礼，只迎来一阵阴风，吹熄了红烛，世界变得漆黑一片。黑暗之中，她似乎听到了门外的呼救之声，夹杂着气若悬丝的呜咽呻吟。
不过半晌，杀声渐止。
姑娘没有逃，因为世上诸多事，想逃也逃不了。此刻的她能感觉到，一个人影将她笼罩。
少年依然身姿挺拔，只是紧握着凶器的手有些疲惫。
少年名叫青空，笔墨丹青，翻空出奇。本是儒雅文人的名氏，却不曾想染指血债，成为来去无踪的杀手。死于青空手下的，皆是高官权贵。
有人说，青空劫富济贫，每有富人殒命，次日穷苦人家必在门前觅到锦衣玉食；也有人说，青空超逸绝尘，行凶之时从不穿夜行衣，而是一身青衫锦衣，文文静静，在雨绵绵的夜晚，踩过湿漉漉的地面，提着一支文犀管制的毛笔，像个幽灵出现在富人眼前，还未等富人发声，瞬息了结人命。有人猜测，之所以带一支毛笔，是因为青空喜欢在尸体旁吟诗作赋，冰冷文字为每一个失去温度的人送行。这可以彰显个性，只要人们发现尸体旁有墨汁点缀，那一定是青空所为。因为古典唯美，那是斑驳梧桐、老旧油灯和溅血屏障的故事，是一个杀手为了正义和迂腐的执念。
人们只猜对了一半。
青空暗杀的地方确实有墨汁，但却不是为了彰显个性。他曾经尝试过拔剑提刀，奈何剑未出鞘，便掉落在地。最终，想来想去，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毛笔更为合手。将笔管尾端打磨锋利，软弱无力的硬毫也能成为一柄刺穿喉骨的利器。
此刻的他，面对姑娘，紧握毛笔，只要拂袖而下，便可大功告成。
狠下心来，青空顺势刺下。手臂带起的疾风，卷走了姑娘的盖头。
青空望向姑娘，正对上一对眸子，波光粼粼。这一瞬间的念头，飞出屋外，在星月之光中，砸成一地干涸的血。
万分之一秒瞬息间，毛笔僵在了姑娘颈前一指尖的距离。
“小星星？”
青空认识这个姑娘，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姑娘啜满泪水，横眉冷对。她瘦削的脸庞，是斩断情思的刀锋。
青空那被放逐已久的记忆，重新回来。
2.
青空的父母是谁，他不记得。反正自小被送入府邸成为男丁之后，便从未见过。但他知道府邸上下的佣人规矩和犯错之后的惩罚责令，懂得了尊卑与羞耻，懂得了凄苦和落魄，懂得默默无闻活在桎梏下，成为一个没人怜惜的家伙。那时的他，不过髫年。
后来是姑娘，让他懂得了爱慕和自卑。
“你的名字，就叫青空吧。”小姑娘摸着青空的头，小手摩挲，轻柔温和。姑娘是府上千金，青空受宠若惊，浑身一激灵，怯生生地杵到一边，嗫喏一句，小的不敢。
姑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叫蒹葭，跟你年岁相仿，不如作个伴啊。”
青空的脸憋得通红：“小姐，别闹了。”
“青空，一起来玩吧。”
蒹葭牵着青空，奔跑在曲折游廊，游历在粉墙院内。跑不完的路，其实也就那么长。
春天，在庭院欣赏满目蔷薇；夏夜，在假山听取蛙声一片；秋分，在梧桐下拾起落叶；冬至，在空地上等待雪精灵融化在鼻尖。
青空总是收集一些稀奇物种送给蒹葭，或是一个蛐蛐，或是一片四叶草，或是一块色彩斑斓的石头，惹得蒹葭鼓掌称奇。蒹葭会偷偷拉着青空来到闺房，看那“流云百福”，看那“岁寒三友”，看那名手雕镂，看那笔墨纸砚。青空小嘴张圆，恋恋不舍地拂过宣纸，惊叹世上还有如此瑰宝。蒹葭还会教他一些新学的诗词歌赋，青空有模有样地学着。后来着迷了，趁着先生教导蒹葭的时候，假装扫地，实则旁听。一次入神了，竟不自觉跟着先生附和，结果被管家揪着耳朵拎了出去，从此再也不准涉足此地。
某个夏夜，趁所有人熟睡的时候，两人相约一起爬上屋顶。躺在星空下，晾着小脚丫。
他们常年看见的天空，不过院墙大小。未曾想，浩瀚的星空，却是无边无垠，像是沧海倒悬。
青空说，你就像皓月，皎洁温润，楚楚动人。
蒹葭嘟囔道，我才不要呢。
青空说，众星捧月难道不好吗？
蒹葭倔强地摇摇头，我才不要被所有人关注，活在所有人的眼里。
青空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蒹葭思忖一下，黑眸在眼眶打转，指着天空说，你看，我就想做那颗星星，星沉大海，有光就好，只在专注她的人眼里发光。
青空似懂非懂地点头，问道，我也是星星吗？
蒹葭莞尔一笑，当然啦，你是我最好的星星，就在我旁边守着我。小星星最好了，太阳月亮都有烦恼，小星星没有，它不需要炎热，也不需冰冷，就在那里闪着，百万年都不会灭。
青空侧头望向蒹葭，满天星光为她披上银纱。他的手指轻点，犹豫该不该牵紧蒹葭，谁知道蒹葭首先牵住了她。
好想就这样一辈子不放手啊。青空徜徉在幻想中，困顿睡去。
可惜现实不听从幻想，第二天他被扫地出门。管家在楼房发现了两个熟睡的孩子，吩咐丫鬟把蒹葭抱回，然后亲自一脚把青空踢了出去，自己眼皮底下，怎么允许佣人攀延权贵的事情发生。
青空摸着紫青的屁股，一瘸一拐地向城外走去。
3.
青空的手僵在半空，进退两难，五味陈杂。
姑娘冷冷地盯着青空，像是望穿红尘的秋波，淡淡一句：“你刚才说的蒹葭是谁？”
青空不由一愣，定睛望向姑娘。星眸皓齿，雾鬓风鬟。除了脸庞瘦削，冰肌玉骨之外，她确实就是蒹葭。
“一个人，你不认识，我不认识，只活在道听途说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讲她的故事？倒不如尽快动手，手起血落。但是记住，无论怎样，你杀了我的夫君，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姑娘玉面冰霜，声如掷地。
想来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过去。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悲伤，青空满腹怅然，一向果决的他竟不自觉地纠结起来。她不认识自己，免去了许多尴尬。况且一个杀手，最忌讳见过自己真容的人还活在世上。此时他正和姑娘四目相对，没有理由不下狠手。
想到这里，青空咬牙狠心。
匕尖欲要插入之时，他不经意瞥见文犀毛笔，顺时只感觉心跳声无比清晰，时间残酷得像黄沙一般晦涩流淌。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霎时烟消云散。
4.
“你怎么出来的？”栖居寒窗草舍的青空，看着站在门外的蒹葭，惊讶地说不出话。
“嘻嘻。”蒹葭吐了吐舌头，“我是小星星啊，永远追随你啊。”
“少来。”
“其实我是偷偷溜出来的，给你提了些宝贝……”
蒹葭摊开包裹，里面尽是文房四宝。
青空皱眉问，什么意思。
“你好好用功啊。参加科举，中了举人，你就可以明媒正娶了。”说到这儿，蒹葭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青空望了望蹲在地上的蒹葭，豆蔻年华的她少女初长成，隆起的酥胸翘起的臀。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蒹葭见青空没答应，恼羞道：“难道你还不愿意吗！”
当然愿意。
此后的青空开始了漫长的求学之旅，囊萤映雪，凿壁借光。过得好的时候，过得不好的时候，书中自有颜如玉黄金屋。他把对蒹葭的眷念通通化为蠢蠢欲动的执念，催动他在每个睡不着的夜里，蹲在雪地，借着星光，继续研究之乎者也。那不为人知的心绪化作漫天繁星，被时光揉碎，洒遍雪地，白雪反光，青空感觉人生都亮堂起来。
弱冠之年，中了秀才。可是青空没什么好高兴的，他仍是一个人。
七夕月夜，趁着家中祭拜间隙，蒹葭好不容易溜了出来。
“这支文犀硬毫，是我送给你的。”
青空接过毛笔，笔身沁凉，手感正好。笔管由犀牛角打磨，工艺上乘，饰以青花图样，雍容华贵。
“你都是秀才了，这才与你身份更搭。”
青空瞧了一眼蒹葭，羞红脸的她长发及腰，又蠢又萌。
“你知道吗，制成这支笔的犀牛是一头为情所困的禽兽。看见伴侣被捕后，竟发疯地冲向猎人营地，撞开栅栏，放走了先前的母犀牛，而自己却身陷囹圄。”
“真的？”
蒹葭眨眨眼：“我希望是真的，所以你要珍惜。”
青空又捏了捏毛笔。
“……乞巧节，你就不准备送我些什么吗？”默了片刻，蒹葭实在忍不住发声。
青空环顾一贫如洗的草舍，无奈地耸耸肩。
“哼！”蒹葭没好气地嘟囔着嘴，扭到一边，余光却瞥向身后。她看见青空正拿捏着胭脂水粉扭扭捏捏。
“真漂亮！”蒹葭迅捷转身，一把抢过了胭脂扣，兴奋地像是听到拨浪鼓响的稚童。
“……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真不好意思拿出手。你的家里，应该有更昂贵的水粉吧？”
“这会是一样吗？”蒹葭没好气道，“这是你送给我的。”
青空不好意思道：“算是吧。礼尚往来嘛……”
“它有故事吗？”
“什么故事？”
“没有故事，它就不显得重要。你可以骗我啊，你就说，这胭脂扣是你从恶人手中夺来的，你也可以说这胭脂扣长在悬崖峭壁上，是你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在鹰爪虎口中得到的。”
“这是我在城口小贩那买的，七夕优惠打折……”
“故事！”
“拉倒吧，娘炮才编故事呢。”
蒹葭的少女心一度被践踏，她变成一个气包，鼓着腮帮，闷不做声，任凭青空怎么逗，她也不理。
青空走出门外，回头对她单眨一眼：“嘿，小星星，快出来啊。”
“什么嘛。”蒹葭嘴上不答应，身体却跟了出来。
“你看那满天星，这才是我送你的礼物。无论我走到哪里，或者我被丢在哪里，只要有满天星，就是我在陪伴着你。只要它在，我就在。”
“真的吗？”
“不信你试试。”
蒹葭闭上眼，再睁眼，满天星，青空就在旁边。
“怎么样？”
“超灵的！”
那是星光璀璨得不可思议的夜晚，却是很多年前。
5.
“故事有趣。”
姑娘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冷若冰霜的她，吐出的字眼仿佛都带着寒气。在她脸上，青空没有看见丝毫动容，仿佛在听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这就像是对着湖水吐露情思，湖面却不起波澜。
姑娘的马耳东风，青空的对牛弹琴。
“睡前故事讲完了，刽子手先生，你现在能不能动手了？”
姑娘仰头望着，青空的脸遁藏在一片阴影中，不见悲喜。但她确清晰地感觉到颈前的匕首正在不可遏止地颤抖。
“你就不想知道后来吗？”
姑娘做作地扬扬眉梢。
青空嘴唇翕动，缓缓启齿。本以为会走到最后的男孩与女孩，最终还是败在了不可破的世俗。男孩没有考中举人，女孩被父母安排嫁给另一户富贵人家，富贵人家的公子考中了举人。才子配佳人，这是乡镇的一段佳话。但所有乡民心知肚明，公子并无真才实学，不过是收买了考官，花重金请人代考罢了。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纵使满腹经纶，也挽留不得心上人的决绝离开。男孩怒了，手中的毛笔，幻化成取人性命的利器，刺破了理性与感性的隔膜。一夜之间，杀光了公子家所有人，抢走了金银财宝。忽然发现，这比寒窗苦读来的快多了。
“真是败给了世俗吗？”姑娘冷冷道。
青空眉头一挑。
“莫不是败给了自卑与自大，和没有实力支撑起来的野心？”
青空低头，默默不语。
6.
“我应手握刀剑，奈何执笔提墨。”
青空望着混沌的天边，暮色袭来，黑白交织。
蒹葭拉着他的衣袖，啜满泪水，执拗着不让离开：“我不要你去！我可以逃婚，我可以和你私奔，和你长相厮守！”
“没用的，这世道就是如此。我们逃不掉。”
青空一脸决然：“我本想过进士中举，改变命运和规则。可这终究还是世俗下的恶游戏。我永远也无法翻身。贪官污吏与达官贵人沆瀣一气，无论怎么努力我也得不到心爱的女孩，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我受够了寄人篱下的穷苦。”
“可是你只是颗小星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青空专注着打磨毛笔。
蒹葭擦了擦泪，挤出一丝笑容：“不要走好不好。小星星有小星星的好，你可以自由自在地活，无拘无束地闪光。就算，就算我们没能在一起，但你也还能像小星星在我世界里闪光……”
“你他妈才是小星星！”听到最后一句，青空勃然大怒。
“我才不要成为小星星，不要和你这颗小星星为伍。你只会让我困顿，让我麻木，让我止步不前。你拦不住我，我要为自己而活！”
青空放下打磨石，毛笔的尾端已被磨成锋利的锥刺，泛着寒光。
蒹葭似乎受到了惊吓，啜泣出声：“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不是我丢下你，是世间容不下我，还有更多比我更惨的人。”青空站起身，捋了捋衣衫。
“那你可不可以带上我，让我继续陪着你。我是小星星，我会追随你。不管你走哪去，哪怕就是去燎原，带上我一起，我能和你一同燃烧。如果哪天，你真的成功了，颠覆了世俗，成为了众星合抱的月亮的时候，我就默默变成众星中的一颗。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蒹葭呜咽出声，带着哭腔，吐词也不清晰，但她不敢停下，因为一旦沉默，就是诀别的时候。
“我不需要小星星。”青空提起衣袖，挣脱出蒹葭的手，不疾不徐地向外走去，不忘补了一句，“永远也不。回去呆着，等着明天被娶进门吧。”
银河高悬，群星灿烂。青空快要遁入夜色之中。
蒹葭梨花带雨，忽地望见满天繁星。她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闭上眼，再睁眼，再闭上眼，再再睁眼，循环往复。可是青空的背影渐行渐远，一次也没有回头。
“你骗我！”
背后传来一声嘶吼，青空挠挠耳朵，好烦啊。
他攥紧犀牛角制成的毛笔，嘀咕一句，禽兽才会为情所困呢。
7.
“所以最后，你负了她。”姑娘嘴角搐动。
青空颤抖，那是最后一点心事被人洞悉的不安。发抖的手握不住毛笔，毛笔掉落在地。
他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不住发抖。他的脑子里回荡着那夜的声音，一个女孩，在身后声嘶力竭，自己却还是没回头。那夜星辰大海，可青空眼里，只有远方。
“后来呢？”姑娘眼中湿润，她竟不自觉有些动容。这本是与她无关的故事，为何她会觉得痛得真实。
后来？还有什么后来。女孩没等来迎亲队伍，只等到公子一家灭门噩耗。所有尸体，皆是脖颈穿孔，流血致死。地上，还残存着似有似无的一些墨迹。青空不见了，但世间多了一个青衫墨客的杀手，来无影去无踪，所有贪官污吏，人心惶惶。女孩变得自闭，消瘦憔悴，特别是在繁星夜下，更是焦虑急躁。家人带她看遍名医郎中，也没有一个定数。
从前的日子过于真实，以至于现在的时光都变得虚无。
姑娘的瞳孔垂下来，轻柔问道：“你就没有打听过那个女孩的近况吗？”
“不敢。”青空摇摇头，“听说她过得不好，但我不敢回头看。”
“那你敢看看我吗？”
身体一愣，青空缓缓回头，望向姑娘。
姑娘瞳孔泛光。
“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一点。”
“不用想了。”青空踱步过来，缓缓蹲下身，正视着姑娘，“那只是一个渣子，没有必要重新拾起，搁在心头，过意不去。这只是一个故事，缘起缘灭的故事。”
姑娘说，发生过就不该不记得，但她确实忘了。她只记得被不知名的东西由心底伤得很深，然后大脑混乱，先前的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但她守在闺中，望着前庭后院的时候，却好像看见了两小无猜的影子。
青空盯着那对多年未变的眼眸，嘴角抽搐，微微颔首，闭上眼睛，不让泪水流下：“对不起，为男孩曾经所做的一切，为我今天所犯下的一切……”
“铮！”
一道寒芒从眼旁闪过，直直地刺入太阳穴。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绪，伴着一道喷薄而出的鲜血，幻化成琉璃雨，洒落一地。
一柄毛笔横贯过青空的脑袋。
青空睁大眼睛，迟疑地望向眼前的姑娘。
姑娘本如水的眼睛竟烧得火红，悠悠说了句：“我早就说过，不管你讲什么故事，你杀了我的夫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青空苦笑，弥留之际，仿佛听见一句天外之音。
“青空，一起来玩吧。”
8.
姑娘的玉手沾满了鲜血，那颜色和她的嫁衣相得益彰。
她不留痕迹地把尸体扔在一旁。
姑娘圆瞪眼睛，略微失神。然后忽地其身，神情恍惚，颤颤巍巍向外奔去。
目光越过了干涸的血流，越过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只望向漫天的繁星。
“小星星！”她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跳了起来。
疯姑娘，脑袋里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夫君，一个是星星。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