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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寻枝打量着这个古怪诡异的宴会,透过那双不算特别明亮的眼睛,长桌上面是丰盛无比的美味珍馐,银制烛台上点着白色蜡烛,鲜红的玫瑰在一旁盛开,红酒在高脚玻璃杯里发出诱人的光泽,她抬头,是一盏华丽璀璨的大水晶灯,一切都很和谐,却一切都透露着不对劲,如果这盏大灯掉下来的话,在这桌子旁坐着的人,应该都会血溅当场无一活命吧,她这样想着,露出个微笑。
长桌旁一共围着八个人,一对夫妇,是宴会主人的朋友,一个带金丝眼镜的中年律师,是宴会主人的私人律师,一个女孩儿,按照秦寻枝多年的刑警经验,应该是宴会主人的小情人,还有一男一女,是她的朋友。
阿岳和明月。
宴会主人叫于之行,今年三十二岁,相貌儒雅,是一个政治商人,脸上总是挂着得体的浅笑,更重要的,他是秦寻枝前男友的亲哥哥。
那个前男友,三年前因为精神疾病自杀了,就在这栋别墅里。
阿岳,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秦寻枝对她的第一印象,是颓废。
那时的她站在滂沱大雨里,长发及腰,白裙曳地,面容苍白,雷电时不时打在她的脚边,地面焦黑,可就是不能伤她半分,她就站在那里,泪水从眼眶中流下,像个被打落凡尘的仙子,身上充满着无助感,她只看着前方,她的前方是——明月。
明月是秦寻枝的青梅竹马,全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一双清透的眸子里除了刺骨的寒意只剩清冷,他是那种将所有波澜壮阔都藏于心间,只留下一双冷淡至极眼眸的人,这是阿岳说的,秦寻枝觉得,那双眸子,能照亮这世间所有的混沌不安,从那双眸子里透出来的,是强大安定的心灵。
就是那个雨夜,明月将阿岳抱回了家,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就在刚才,秦寻枝才在他人的询问中得知,阿岳的全名,叫做云岳。 她说,她的家乡在鹿原,她说,她住在炎帝陵旁边。
云岳。
商人夫妇的脸色在她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变得很古怪,连手中切着牛排的刀叉都掉落下来,与白色清脆的瓷盘相碰撞,发出难听的声音。
秦敏皱起了眉头,她是于之行的小情人,说是小情人,其实是处于一种只发生了肉体关系但无名分的境地,毕竟,于之行还没有夫人或者女朋友。
“古先生,古夫人,怎么了?”商人姓古。
“没……没事。”古先生回答,从西装外套的内口袋里掏出一张手绢,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肥大的身躯不自然的颤抖着。
于之行举起手中的红酒杯,朝阿岳笑着。 阿岳也笑了,同样很有默契的举起面前的红酒杯,和于之行碰了杯,抿了一小口那鲜红浓淳的液体,这个动作,让秦寻枝觉得很不舒服,在宴会开始的前几天,她不止一次的做过噩梦,每一次的噩梦里,都有她!
每一次,都在恐惧和绝望里施加于她压力,每一次,都成为噩梦中最让人战栗的存在,每一次,都会牵扯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容颜——于之舟!她的前男友……
也许,他现在也躲在这个别墅里的某一个角落里,看着我们呢。
秦寻枝又笑了,弯起粉唇。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古先生不安的说道,站起身子,侍者替他将椅子拉开,彬彬有礼。
秦敏又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了厌恶的表情。
阿岳拉了拉明月的袖子,明月侧目看她,将冰冷的手覆于她的手上,眸光透过那微开的领口落在她的锁骨上,那里爱痕明显,他勾起唇角,轻轻的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阿岳小姐和明先生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呢。”于之行笑着说道。
“于先生和秦小姐,也不错。”阿岳转过头,看向于之行,微笑着,眼眸深处,是寒冷。
秦敏不可置否的笑了,下一秒从那个女人眼里投过来的眼神让她浑身发抖,连嘴角都开始僵硬,于之行看着她,眼里写满了疏离。
秦寻枝看着阿岳,阿岳也看着她。 她难受的想把眼睛挖出来,那张姣好的脸和梦中的情景开始重合,交叠,慢慢的,变成于之舟的笑容,满地的血迹闯入脑子里,地毯上死去男人的眼睛还睁着,写满了不甘心,白衣长裙的女子在长长的走廊里拖曳着尸体,发出沉闷地拖拉声,墓园里万物阴森,黑猫跳上那人墓碑,女人拽着她的头发要将她埋进那土地里长眠,尽管那生命依旧鲜活。
你该去陪他了。梦里的阿岳这么说。
“我该去陪他了。”秦寻枝小声重复着,不!她才是杀人凶手!在梦里,她看到了,是她,是阿岳!是她在拖动着于之舟的尸体!是她!
“是你!”她突然站起身子,打翻了面前还剩一丁点儿红酒的高脚杯,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脖子,一只有力的大手擒住了她的手腕,明月也站了起来,是他抓住了她。 “寻枝,你怎么了?”他问。
“是她!是她杀了于之舟!她是杀人凶手,明月!你不能再爱她了!她是杀人凶手!!”秦寻枝声嘶力竭的喊着,要把肺喊破,嗓子喊哑。
其余人都站了起来,表情各异的看着如同疯魔了一般的秦寻枝,明月皱了皱眉头,阿岳适时的让开了身子,闪到了一边,下一秒,天旋地转,她倚在明月的怀里,紧闭双眼,面色惨白,她晕了过去。
“送秦小姐到楼上房间去休息一下吧。”于之行开口说道,上来就要去扶秦寻枝,却被一脸阴沉沉的阿岳推开。
“不用,到楼上,会刺激到她。”她说着,从明月手里接过秦寻枝,搀扶到了宽大的沙发上躺着,给她贴心的盖上了一张毯子。
于之行一瞬间有些尴尬,秦敏过来要扶着他,却被厌恶的挡开,“不要碰我。”
一声尖叫从二楼传来,刺激了所有人的耳膜,阿岳不管不问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只看着秦寻枝,明月看了她一眼,还是随其他人一同跑了上去,发出尖叫的,是古夫人,那个打扮的很精致时髦,一脸和气的女人。
在那间宽敞并且装修华贵的厕所里,弥漫着恐怖的气氛,那个浑身肥肉的生意人此时僵硬的躺在那里,脸色发青,两眼圆睁,嘴巴大张着,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已经断气了。
古夫人花容失色的站在他旁边,看到有人来了急忙跑到人群里,站在于之行后面,哆嗦的不成样子。
“他……他死了。”古夫人一脸惊恐。
明月在他旁边蹲了下来,用剑指探了探他的脉搏,看着古夫人,说道:“他死了。”
“他……怎么会……”
“肯定是她干的。”秦敏几乎是一瞬间脱口而出,引得众人侧目。
“是那个叫云岳的,刚才那个姓秦的女人不才说过,说她杀了于之舟,你们都听到了。”秦敏又补充道。
姓金的律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说:“那只是秦小姐一时大脑兴奋过度罢了,刚才大家都看到了,她像疯了一样,完全就像是……药物所致。”
“当务之急还是先报警。”于之行再一次站出来主持大局,率先走了出去下楼,吩咐管家打电话报警,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阿岳,走了过去。
“秦小姐还没醒。”他看着秦寻枝,站在阿岳身边。
“关你何事?”她扬唇。
于之行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过作为朋友,还是想关心一下。”
“朋友?你是谁的朋友?明明……”她住了口,戛然而止。
“明明什么?看来阿岳小姐想到了什么事情呢,而云岳这个名字以及阿岳小姐这个人,对于某来说都是接近于渴望的存在呢。”于之行弯下腰,儒雅的面庞凑近她,薄唇在她耳边轻轻蹭刮过。
“云岳,你本应该是我的,三年前我得不到你,三年后,我不会再错过了。”他站直身子,微笑着看她,依旧的风度翩翩,仿佛刚刚说出那恶魔般话语的人不是他一般。
房间里传出充满情欲的喘息声,是男女交织相融的欢乐呻吟,秦寻枝盯着面前的门把手,颤巍巍地将手放了上去,将那沉重的门打开。
房间里到处都是淫靡的味道,衣衫散落一地,大床上男女赤裸的身体抱在一起,纠缠不清,她忍着厌恶的情绪走近,男人精壮的身子在女人美好的胴体上上下起伏耸动着,还未看清楚面孔就被拖进深水之中,金鱼在她周围游动,她睁大眼睛看着前面,那是,阿岳和于之行!
于之行从身后抱住阿岳,将她拖曳到沙发上,伸手撕裂她的衣服,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不!不该是这样的!
沙发上躺着的人募地睁开双眼,直直的坐了起来,阿岳上去就抱住她,让她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好了,没事了,我们走,再也不回来了。”她小声在她耳边安慰,却被狠狠地推开,由于没有防备,阿岳被推在地上,太阳穴磕着了茶几的拐角,惊痛感从太阳穴传来,她赶忙调整呼吸,以至于让自己不会晕过去。
于之行蹲下身子去碰她,被她一闪而过。
秦寻枝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两人,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是之舟告诉我的,是他给我托梦的,一切都是你们!三年前你强奸了她,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沙发上!后来你们背着明月在一起苟且,被之舟发现,所以,所以你们就杀了他,伪造成自杀的假象!”
她抬头,看见明月站在于之行后面。
“明月,你要相信我,阿岳她早就背叛你了!她是背叛者,她是凶手!她不配和你在一起!”秦寻枝磕磕碰碰的从沙发上面下来,扑进明月怀里,在他怀里,渐渐安定下来。
阿岳也支撑着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刚才的那一撞击实在太过猛烈,而且偏偏撞在太阳穴上,她需要新鲜空气。
“寻枝,你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明月看着她。
“明月,你快和她断了关系吧,她已经背叛你了,而且,她根本就是来路不明,你不能和她在一起。”秦寻枝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迫切地想看到明月表态。
“寻枝,你累了。”
于之行也走了出来,笑意深深,从后面一把拥住阿岳。
“你看,她还记得呢,三年前对她的刺激还是不够大,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我不关心三年前的于之舟是怎么死的,我只知道,如果你再敢那样伤害寻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阿岳看向远方,透过夜色。
“是啊,可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亲爱的云岳,你太有吸引力了,”他放开她,后退了两步,“你是神,你是智慧,你是青春,是古老,是苍穹的见证者,可是,现在的你除了这一副身体可以带给人青春永驻之外已经无法给予世人更多的爱了。”
于之行又抱住她,用力的恨不得把她融进身体里,“世人愚钝,可我不一样,我们可以在一起,用你的身体,为我们创造出不老青春,我会将我所有的爱都给你,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云岳,我爱你。”
“你杀了古先生。”
“没办法,他要和我抢你,实际上,他自己本身就有很严重的心脏病,我只是,帮了他一把。”
“你利用于之舟的亡魂。”
“你也感觉到了,我那亲爱的兄弟到现在都留在这房子里不肯走,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心愿吧。”于之行笑了。
“云岳,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坠落在凡间的神,那幅画里看守在炎帝陵前的女神,现在,你要成我的女人。”
“就凭你也配?”她勾起红唇。
“明月呢?他就配的上你,女神?” “他自然是配得上,他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三年前你妄图强奸我,是于之舟救了我,后来你用寻枝把我骗来,居然想要对我下药,又是于之舟救了我,你勾搭上秦敏,让她去勾引于之舟,套出他那部分遗产的去向,可是你没想到的是,他撞破了你们的好事,你用水晶塔活活砸死了他,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呀。”
夜幕之上暗流涌动,风雨欲来。
“就算是你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吧。”
“知道我为什么把事情了解的那么详细吗?”
“当年是我,将他一点点拖出那个房间,当年是我,亲手,把他的尸体埋在了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他的亡魂一直在这里了吗?因为神亲手洗礼过的灵魂,是不灭的,可惜啊,他还是太善良了,善良到面对你这个杀人凶手都不肯去仇恨。”
于之行放开了她,看向脚下。
“不,这不可能,老古就是他害死的。”
“那是因为我看古先生有些发病的迹象忘了人鬼殊途想出来帮帮他,结果他从镜子的反射里看见了我才吓死了。”
于之舟的声音和阿岳的声音慢慢重合,背对着他的女人转过身,那张美好的脸庞也和一片乌青开始慢慢交叠,最终变成了于之舟那张可怖的脸。
“哥哥,你说的没错,神的身体,很舒服。”
明月安抚好了秦寻枝,将她扶到沙发上坐着,一旁的秦敏冷哼了一声,说道:“什么东西,不是朋友吗?抽个空就勾引人家男朋友,不要脸。”
“你……”秦寻枝气的坐不住,被明月拉了回来。
“你懂什么,我和明月是青梅竹马,是阿岳出现了才让我们分离的,现在,事实证明,阿岳是个bitch,明月自然而然要回到我身边。”
“bitch?那你问问你的青梅竹马,他是不是这样认为的。”秦敏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明月,你说嘛,她到底是不是个bitch,先是故弄玄虚勾引你,后来又和于之行在一起苟且,像这种女人,放在古代都该浸猪笼了,明月,从今以后我们要好好的,再等几年,我们就结婚。”秦寻枝拉着明月的胳膊。
“结婚?人家答应和你在一起了吗?青梅竹马算个屁,不是还没确定关系呢。”
“你……” 明月朝门外看去,那里只有路灯的光亮。
阿岳走了进来,揉着眉心,目光触及秦寻枝时,是懊悔,是怜悯,宽厚的博爱,此时,她像一个神在看她的孩子一样。
明月站了起来,眸子里第一次有了情绪的涟漪,他向她走去,最终握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样了?”他关切的问。
阿岳摇摇头,带着明月往楼上走,秦寻枝见了像是要疯了一样往上扑,一头磕在了地板上,晕了过去,秦敏带着嘲讽的笑摇了摇头,也不去扶她,任由她在地板上躺着。
“当年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最清楚,今天在这个宴会都不是无辜之人,于之舟于我有再造之恩,寻枝是他最爱的女人,明月,我们要保护好她,对吧。”
她靠着二楼走廊的墙,拉着他的手。
“对。”
“所以,请你一定要保护好她,管家根本就没有报警,今天就是一场鸿门宴,所有人,都要死。”
“什么?”明月有些诧异。
“于之行已经疯了,为了治好他的癌症他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要拥有我,并且要将所有知道事情的人都杀了,哪怕是一点点都不行,我去阻止他,你保护好寻枝。”
就在她要抽身离去的那一刹那,他侧唇吻上了她的红唇,越发深入,十指紧扣。
火光随着爆炸声响起,刹那间,姹紫嫣红都成断壁颓垣,金粉成灰泥,爆炸之后,是烧焦的尸体和难闻的气味,在废墟之上,一座小小的,晶莹剔透的,带着血迹的水晶塔立在那里,,未被温度融化。
微风拂过树叶,阳光从那间隙中撒下,斑驳的光影映在草地上,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