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门佳片】约翰之子,我来到你的葬礼和你相认。

一部初看之下清汤寡水但回味起来颇有滋味的家庭伦理剧,我仔细查了,没有获过任何奖项,算得上遗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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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之子》,多不走心又烂俗的名字,约翰一上来就死了,引出弃子千里寻亲的故事(这描述也是土到掉渣了)。

有影迷戏称它为《一次父子》,戏谑却精准,此处插播安利伊朗电影《一次别离》,绝对是我看过最好的讨论宗教信仰的影片,也和家庭伦理有关,比今年入围最佳外语片的同类型影片《羞辱》高出几个档次。

马蒂厄从未见过亲生父亲,他第一次接到父亲的消息,是父亲的老友打来告诉他父亲过世了,通知他去拿遗物。马蒂厄很平静,平静得好像过世的不是自己的父亲。

开完会,开车回家,接儿子,他突然决定去参加父亲的葬礼,不是为了遗物,只是他想弄清楚父亲是怎样一个人,他想见见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甚至不惜错过儿子的柔道比赛,他依旧平静,没有一点被遗弃多年的怨气。

决定出发的那一刻,马蒂尔不再是一个35岁的男人、7岁孩子的父亲,他自己变成了孩子,他想把握住最后一次机会,向遥远的亲情和父爱更靠近一点。

然而事与愿违,两个哥哥一个嚣张跋扈一个贪得无厌,为了遗产大打出手,马蒂厄心灰意冷,深蓝色的眼睛望着清晨寂静的湖面,冰凉又深邃,他决定提前回国,不参加父亲的葬礼了。

虽然家人无法亲近,但马蒂厄没有白来一趟,他意外收获了和皮埃尔的交情。导演做了前后对比,去的路上是皮埃尔开车,马蒂厄坐在边上昏昏欲睡,两人全程零交流;

回来是马蒂厄开车,皮埃尔坐在边上,两人闲话家常,皮埃尔劝马蒂厄收下父亲的遗物(一副名贵的油画),辞掉现在纯粹是为了生计的工作,继续写作,叮嘱他千万不要变成碌碌无为的庸人,马蒂厄也开皮埃尔的玩笑,说他想要一个儿子无非是想有人可以陪他钓鱼。

笑声穿透车窗,与如泻而下的阳光共舞,同样的路程同样的人,不同的心情和关系,得到在失去之后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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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蒂厄打算在皮埃尔家里度过最后一晚,他慢慢发觉自己和皮埃尔的女儿贝蒂娜好像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他们都是孤独的个体,都在感情上受过伤害,他们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说影片格局小,是因为没有超出普遍的家庭伦理范畴,但其中串连的人际关系和矛盾并不简单。

贝蒂娜在被酗酒闹事的男友打了之后,远赴加拿大,她交了新男友也怀了孩子,可对方害怕承担责任,彻底从她生命里消失了,贝蒂娜一边辛勤工作一边抚养双胞胎女儿,却依然过得潇洒快活。

只是在今晚,遇到同样被亲情放逐的马蒂厄,她卸下了武装。他们在黑夜中拥抱,伏在彼此肩头,没有说话,只有均匀平稳的呼吸在倾诉,他们沉浸在互相取暖中,直到贝蒂娜看见马蒂厄父亲留下的名画,那是小时候父亲带她去画廊看到过的。

马蒂厄怔住了,弥漫大雾的深蓝色眼睛第一次放了光,他才恍然,皮埃尔极力阻止他去见两个哥哥,不让他提和身世有关的事,不让他归还遗物,因为他不是约翰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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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政治正确”,“克制”这个词也有被用滥的迹象,但相比韩国电影动不动哭天抢地地直接暴露苦难,像《约翰之子》这样不撕裂不煽动的克制更容易让人入戏、回味。

同为和过去和自己和解的主题,有影迷拿它和《海边的曼彻斯特》相比,这本身是一种赞誉,作为2017年我心中的Best Picture,《海边的曼彻斯特》无论在摄影技术、配乐,还是剧情、演员表现上都更胜一筹,卡西把阴郁厌世的情绪包裹起来,却处于随时可能爆发的状态,绝对是近年最佳表演,此处强烈安利。

如果说《海边的曼彻斯特》是把毁灭性的痛楚和悔恨克制在难以调和的家庭矛盾之中,那么《约翰之子》是把家庭矛盾的和解克制在人物关系的修复之中,后者虽然弱一点,但也更近一点。

在全片偏弱的走向中,有两处最趋近于静止的特写反而格外耀眼,都发生在马蒂厄知道真相之后。

一处是皮埃尔给马蒂厄诊疗,马蒂厄脱去上衣,好像个孩子一样,皮埃尔靠在马蒂厄的背上听诊,房间里没有别人没有声响,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凝结了,只有马蒂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30年了,为什么都没有时间来找我?”马蒂厄没有责骂甚至没有转过身,用平淡的语气捅破了真相的保护膜。“因为是时候了。”皮埃尔也没有停下诊疗,轻巧地好像只是在回答为什么没有去接他放学,或许是父子之间天生的默契,他们对彼此的反应有了感应,再出其不意也都是意料之中。皮埃尔一直说“现在是时候了”,没有提自己的病情,当作是迟到的最后的父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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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是皮埃尔的妻子安吉和马蒂厄在前往机场的车上独处,短短十几秒,皮埃尔下车检查,安吉翻开车后镜,对着镜子里的马蒂厄说:“如果你劝他做化疗,他会答应你的。”她稍停了停,嘴角微微颤动“那是他欠你的,不是吗?”眼睛里闪烁着湿润的光。

原来安吉已经知道真相,所以才会在早餐时偷偷告诉马蒂厄,丈夫患了癌症又不肯接受化疗。马蒂厄还来不及反应,皮埃尔就上车了,贝蒂娜也带着双胞胎女儿回到了车上,车里恢复了其乐融融,天伦之乐淡化了一切矛盾与不和。

导演没有交代安吉是什么时候察觉的,也没有刻意说明安吉选择原谅的原因,是因为丈夫患了癌症?是因为和马蒂厄相处愉快?或者别的什么?还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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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影迷为结尾大团圆感到可惜,相比《步履不停》“遗憾到死都是遗憾”的结局,《约翰之子》显得不够深刻,但我觉得没有必要苛责了,导演的用意也未必相同,暗流汹涌的结局不一定非是冲破,也可以是几处将破不破的裂痕,在经过中慢慢收拢。

影片在拍摄技术上没有什么可说的,所以把焦点都放在剧情上了,不用担心剧透,因为这不是一部靠情节起伏、人物性格变化推动的大片,每一处都是细腻又熟悉的生活,好比是包在塑料纸里的水,只有握在手里,才能感受到涌动的内力。

最后不得不说,马蒂厄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太加分了,既有男人的迷人又有男孩的迷茫,新款男神,你值得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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