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来了
可你又去了哪里
你一直都没出过远门
你总说腿脚不方便
可你看过往的车辆
你羡慕它的前方
是你无法抵达的远方
我望着你空落的屋子
少了你的一张木床
和你那步履蹒跚的身影
比你孱弱的老伴
倚在门边对着落日发呆
他的记忆
宛若追随你去了远方
我就站在他的跟前
站在最打眼的地方
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冰 那么冷
我成了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倘若你不曾离开
倘若你只是去了远方
我还想像从前那样
在铺满晨曦的清晨
你早早的搬把椅子
坐在靠东边的墙角
拿着一把断齿的木梳
看你漫不经心地一遍一遍梳理
梳理你那花白的短发
和你那捋不直的哀怨
见你 恍如清晨起来
遇见儿时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那般惊呼 那般欢喜
我从童年时的玩伴开始
又从第一枚暗恋的种子收场
我的爱是我年轻时的样子
那时 青春正好
我编辑着没有谈过恋爱的文字
里面的拥抱都是冷的
那时 我常常披着夜衣
走在漆黑的山路上
一边胆怯的环顾着四周
一边拍着胸脯替自己壮胆
都说青春是年轻时的模样
可我的青春全变成一粒粒生涩的文字
和一篇篇懵懂的心情日志
我的青春是一座简陋的空房
里面有一台老式的录音机
几盘磨损的磁带
几本泛黄的日记本
和两支刻有英雄字样的钢笔
我的青春是挂在墙角那把落满尘埃的吉它
虽然我不曾动过上面的琴弦
就像我从来都不曾告诉过你
我的日记本里 每一页都是你的样子
如果我是一只飞鸟
我决定放弃飞翔
就在你屋檐底下垒个窝
做你并不在意的玩伴
我只想从清晨到落日
看你的喜怒无常
就像你窗口漂浮着的白云时涨时低
如果我是一只飞鸟
我害怕翱翔在湛蓝的天空
拥挤的时光和镶满罅隙的空间
一定会将我拒之门外
拒绝在你记忆的卡环
你还跟往常一样
端着下巴蹲坐在门口
把目光抛向十米以外的丘田
如果我是一只飞鸟
我想带你一起飞向远方
飞翔 仅仅因为你也喜欢
梦向着相反的方向奔跑
我望着你所在的那幢楼发呆
没有人知道我的脚底钻了洞
走到那如同掉进了黑窟窿
那是一座孤城
也是我心底的一座荒漠
唯有你的星火可以燎原
每到一处总能唤醒沉睡的春风
为什么我的世界只有你
只有一座花房
一枚带着白光的绣花针
我的心始终裹着红色的纱裙
在铺满银白的月光下
我在密密麻麻扎满针眼的情书上
胆怯地包裹着一枚钥匙
可是我忘了
错愕的宿命 错的邂逅
你又如何能拿它开启我的心门
听说 四月的雨去了远方
就在昨夜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我打开所有的抽屉
翻阅了所有的日历
唯独没有四月的踪迹
它就在昨夜离开了
我拾掇着 准备给夏天腾出一间屋子
我知道它怕热
我又腾空了一台大冰箱
试图让它睡在里面
我还听说春天离开时
天空的心都碎了
以致昨夜的雨啜泣了一宿
就连昨夜的风都带着哭腔
带着怎么撵也撵不走的伤悲
听说 四月的雨去了远方
你 从我的心里走了出来
走到我那没有烟火的梦里
我不知道风要吹向哪里
不知道哪里又是我的远方
你就是一首无声的歌
在我魂牵梦萦时唱响
你的字里没有流年
你的臂弯不留余香
我不知道四月的天空
镌刻着某个人的名字
我一抬头 却总能看到你
又或者漫山的杜鹃花
都不及你嘴角的一抹浅笑
不及 一抹醉过的黄昏
我始终顺着梦靥攀延
又随之跌落谷底
我总是彷徨在你必经的路口
你不前 我必原地不动
爱 若非要来一场生离
不如待春花纷纷散尽
那时 离愁一筐一筐
埋在花堆成的坟茔里
爱 不过一枚落花
那么浅 那么轻
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
我看到好几个鞠着身子的环卫老人
在灰暗的街灯下
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有的步履蹒跚
有的蹲在角落里打盹
还有的正费力的清扫着路旁的垃圾
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在了胸口
他们的年龄相仿
有些甚至还要年长
我望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花甲老人
看他默默的一遍一遍把落叶扫成堆
又看着顽皮的风一遍又一遍的把它们吹跑
还有不知名的落花
纷纷扬扬肆意的砸落了一地
他抬头 用他那浑浊的眼眸
无奈的扫视了一圈
仿佛他的视线到哪 哪就一尘不染
我突然很想知道 落花的归宿在哪
是泥土 还是果实
那么环卫老人的归宿呢
是街道 又或者是那一把把磨出茧的笤帚
每每晨曦铺满菜园
又或者金黄的夕阳落满窗台
我总能看到一道独特的风景
一根扁担 一副水桶
和一些忙碌的身影
那时候我还小
总喜欢跟在母亲身后
去村头那口老井挑水
那时 老井就像一个集市
去那挑水的人络绎不绝
熙熙攘攘 都掰不开人跟桶
那时 他们没有手机
唯一的通讯工具
是村长家那部带线的座机
老井也就成了热闹的会场
她们麻利的一边搓洗着手里的衣服
一边欢声笑语的拉着家常
仿佛妇女主任在此拉开了话匣
故乡的云
是穿着白裙子的姑娘
徜徉在湛蓝色的天空
她光着脚游荡
生怕她的脚步声太重
惊扰了四月的风
又或者她空着的心
就连背负都是那么的空空如也
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
从她的脚下掠过
她闻到一股花香
宛若盛大的春天
就绽放在她的眉心
一阵风袭来
她翩翩起舞
她喜欢风的轻柔
更贪恋它的呢喃
风到哪 她就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