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殇(1)

周晨渔抬腕看了看表,时针指向十九点十五分,从市区出发算起,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多小时了,原本应该到达终点的大巴车还被堵在高速路上。

刺耳的鸣号声此起彼伏交织响起,听来让人感觉焦躁不已。

天空也不合时宜地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肆意地打在车玻璃上。不一会儿车窗上就被笼罩上了一层雾汽,无法看清车外的状况。车厢里氛围更显压抑,几个性急的乘客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这么寒冷的天气谁都想早点到家,喝上一口热汤驱驱寒气。

周晨渔用手擦了擦窗上的水汽,外面漆黑一片。透过前档玻璃向外望去,前方的车流排起了长龙,清一色亮着红色的刹车灯,绵延几百米一眼望不到头。后方的情况亦是如此,而在不远处警灯闪烁,警笛大作,一辆警车试图超越车队赶往前方,可是就连应急车道上都塞满了车,根本寸步难行。

占据着应急车道的几乎都是价格不菲的豪车,粗粗的排气管里不断喷涌着尾气,似乎预示着它们随时都会像猛兽出笼般呼啸而去,可能只有堵车才是他们最安分的时候。现在的社会风气愈发浮躁,攀比之风盛行。周晨渔不禁感慨社会物质文明在不断提高,可精神文明却似乎一直在倒退。应急车道可谓是生命通道,万一前方发生车祸有人受伤,这救治时间可耽误不起,这些个豪车司机素质实在是太低了。

大巴车司机仿佛见惯了这种场景,面对乘客的抱怨,他索性把车子熄火,伸了个懒腰,将双手背在脑后做枕头,靠在座位上慢悠悠地说:“再着急也没用,前方八成是发生了严重的交通事故,后头那辆警车多半是去接警的。”

天有不测风云,堵车了谁也没办法。周晨渔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他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今天是周六本来他是休息的,公司经理委派他到市区的总部去学习。用过晚饭后他便匆忙乘车回家,原本等车到汽车站后,他准备去接正在上课的妻子。妻子施晓梦正在考会计证书,每周六晚上六点半到八点都要去镇上的成人大学上课,她打算拿到证书后跳槽找新工作。

他拿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亲爱的,我现在还堵在高速路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赶不上去接你了,你上完课自己坐车回家吧!路上小心!”随后点击发送。

没过多久便收到了妻子的回复短信:“好吧,老公!那我先回家等你哦!”周晨渔看完将手机装进口袋,继续耐着性子在车厢里等着。

“师傅,等一下…”大雨中,一个女子使劲朝公交车挥着手。

“吱”的一声长长的急刹,刚刚驶离站台的公交车硬生生停下,司机很不情愿打开车门,一个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迅速登上了车子。

“谢谢师傅,差一点就赶不上这班车了呢!”她边擦拭白色风衣上的雨水边笑盈盈地向司机致以谢意。

听到如此温婉可人的声音,原本习惯性要数落几句的公交车司机生生把满腹牢骚咽回肚子里,挠着头对眼前的美女说没关系,听着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别扭。今天虽然是周末,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并没有打消了很多人出去玩的兴致,车厢里几乎坐满了人,女子钻到车厢后头寻找舒适的位子。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等待,八点二十分左右高速公路上的车流终于缓缓地开动了,时速保持在四十码左右依次前进。行至前方,原来一辆大货车不知何故发生了侧翻,倾洒出来的货物挡住了两条车道,从而导致了这次严重的塞车。

雨中,一个头上挂彩的中年男子呆呆地站在卡车旁等待救援,应该就是货车的驾驶员,看着洒落满地的货物显得可怜又无助。雨天路滑特别容易发生交通事故,周晨渔想起自己刚刚通过了驾驶理论考的妻子,不由得发出感慨。

记得那天可把她高兴坏了,她俏皮地对自己说:“哈哈老公,我通过第一门理论考试啦!咱们出去搓一顿庆祝下吧!” 他抚摸着爱妻的长发,点着她的鼻尖笑着调侃:你呀就知道吃吃吃,专心学车才最重要,以后可别做个马路杀手!他深爱着她,特别是当她撒娇的时候,面对笑靥如花的妻子他总是无法拒绝。

公车到站后,身穿白色风衣的女子下了车,此时雨已经越下越大,站台边的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层雨水。她只能躲在公交站的雨棚下,心里不住埋怨这天气也是够怪的,出门时还好好的一眨眼就下起大雨来。从车站步行到家里还要七八分钟左右的路程,就这样跑回家肯定会被淋成落汤鸡。

雨水啪啪啪无情地打在站台的雨棚顶上,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寒风凛冽刺骨的刮着,九点不到的冷雨夜,街面上已几乎看不到行人。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突然想起曾经听物业保安说起过,车站边上有条通往小区后门的捷径,虽然没有路灯而且路况较差,但只需三四分钟即可到到达。顾不得多想,她便把包包顶在头上循着小路跑进一片黑暗中……

乌漆麻黑的小巷里伸手不见五指,脚上又穿着高跟鞋,跑起来歪歪扭扭很不利索。一个女人独自走夜路,颇有种慌不择路的感觉。

途经一家厂房门口时,她不小心绊到一块砖头,差点就摔倒在地。可右脚还是给扭了一下, 她顺势扶着停在厂门口的一辆面包车,弯下腰揉了揉疼痛的脚踝,心中抱怨今天真的是倒霉透顶了。

突然,黑暗中一阵杂乱的狗叫声传来,冷不丁从厂房里窜出一只大狼狗,对着白衣女子猛吠狂叫,吓得她双脚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不过大狼狗只是虚张声势地守在厂门口附近大叫,并没有接近过来的企图。白衣女子心中安慰自己,鼓起勇气,两眼紧盯着恶狗,趁机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靠着墙壁慢慢溜走。拉开一段距离后,她朝后面看了看,确定大狼狗没有追来。松了一口气后她一瘸一拐的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冷冷的夜色中,寂静的小巷里,高跟鞋发出一轻一重的踢踏声显得异常清晰又极不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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