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野草都那么随性。想长哪儿,就长那儿。想怎么长,就怎么长。但是想要和庄稼争同样的待遇,就僭越了。农人整天围着自己的地头转,风调雨顺时,还不会太辛苦;如果天不遂人愿,就要抗旱抗涝。他们怎么会让野草在庄稼地里存活呢?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很小就会背了,做了农活之后,才体会到其中的辛苦。为什么非要日照当头时锄草呢?因为这时锄掉的野草不容易复活。不是农人不知道正午时最热,而是那时干活,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那些锄掉的野草,我现在知道了一些它们的名字。小时候,我们叫作野葡萄的,实际就是《诗经·葛生》里的蔹。前者留给我的是童年的美好记忆,后者则是荡漾千年的思念。“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不用真的看见,就能想象到它蔓延无边的样子。它繁茂的模样,在悼念亡夫的妻子眼里,沾染上凄楚的颜色。
小时候,河边有一大片野生的槐树林子,它们长在一段残留的河堤上。这段河堤无前无后,孤零零地蹲在水边。我们去林子里玩,能遇到一些紫色的果实。有人说这是野葡萄,大家摘下来塞到嘴里,随即就吐出来,味道涩得很。我们拨开带刺的枝条,继续往前走,突然听到堤下有土块滚落的声音,大家挪到河堤边缘探着身子往下看,原来是一条蛇。大家受了惊吓,赶紧跑出了林子。
去年暑假,回了趟老家。一下车,就见到它恣肆的样子,就去翻它的枝蔓,找来找去,什么也没寻到。我是在寻找童年的记忆,却忘了现在还不是它结果实的时节。没等它结出果实,我又离开了。
它又叫乌蔹莓。乌,是说果实的颜色吧?莓,蔓生草本植物的统称,这个名字倒也恰如其分。想起小时候妈妈形容家什一团乱麻时,常带上“乌蔹着”三个字,那时不明所以,现在想想,大概是说它像乌蔹蔓一样,横七竖八、七钩八连的样子吧。